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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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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寺中,苏贵妃一行人到达时,裴朝露歇晌正酣。

自来寺中的头一晚,听李慕讲了计划原委后,她亦明白,为今之际能做的便只有一个“等”字。等汤思瀚出现,捉活口于君前,讲出李禹恶行,裴氏受冤之始末。

李慕以自身伤重为饵线,经长安至洛阳一路刺杀,又加之阴庄华帮衬,这场戏算是演得足够逼真。加之在洛阳行宫内,亦当真有易容成他模样的暗卫,以此迷惑人心。

裴朝露七巧玲珑心,最是冷静能辨清局势。这般闻过,便知当下确实没有什么是需要她做的,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且又离了那座宫城,不在长安城内,除了牵挂涵儿,这半月来她难得舒心。

宝华寺中,一切如旧。若说这寺庙有何古怪,大抵是寺中并着主持在内的几位高僧,多年前都同李慕切磋过佛法,私交甚好。

如此后山之上何时多出一条暗道,何时伤重的齐王殿下入住了藏经阁,何时在此斋戒的太子妃时不时便与齐王夜半闲话,所有这一切只要不曾摊上明台,宝华寺中便也无人会去过问。甚至寺中上月向城中金吾卫备案,为护新来的佛像金身,需添一批护寺僧人,眼下也足了。自然,若是见过僧武卒的,便知此处护寺的皆是齐王殿下的人。

然,敦煌千里之遥,僧武卒个个隐于寻常人间,便也无人能够发觉。是故这座曾属于皇家寺庙的宝华寺,俨然已是齐王的私人宅邸。

他安排的妥当,裴朝露住下自也安心。

寺中尚有一方汤泉,引后山天泉水,林昭配以草药,每日给她泡养补身,大半月的时间,自不可能补全她经年累月失去的元气和根基,但到底让她两颊有了些血色,一双桃花目恢复了一点年少的清亮,乌发亦闪出些许光泽。

便如此刻,闻苏贵妃入寺看她,她睡梦半醒,梳洗更衣姗姗而来时,明明是缁衣素衫,*髻无饰,却是懒懒一副雍容色,眉目婉转见露出一抹温谦笑意。

虽是这般谦卑温顺的模样,却已用行动告诉对方,她的冷淡。

苏贵妃至此已近一个时辰,她方出来见她。于尊上言,实属怠慢。

“眼下尚不平静,六郎亦生死未卜。本宫来此祈福,说道看看你。”苏贵妃面容哀戚,十足一副为儿为国忧思的模样。

“你于此斋戒,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些许。”她坐在裴朝露寝房外的长廊下,见人出来只招手让其从旁坐下,慈和道,“秋日渐深,三郎亦忧心这山中寒凉,如今你此番斋戒,不可见凡俗男子,他为你夫郎,担了情、色二字,恐坏了帝星运道,亦不敢上来。只让本宫前来,给你送些衣物。”

话毕,也未容裴朝露反应,只示意侍者将衣被衾裘一应送入房中。

“寺中原什么也不缺,殿下政事繁忙,还要为妾身操心,妾身感愧。”裴朝露眸光转向阴萧若,“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

阴萧若本随在苏贵妃身侧,只扣着臂上镯子把玩,裴朝露这般冷不防的提到她,将她吓了一跳。

实乃苏贵妃之心思,左右和李禹一般,裴朝露自是防着她,譬如眼下这光景。

自个在屋中歇晌,她便这般堵在门口,又命侍者送来衣物,开箱掀笼的存入其中。裴朝露抬眼望去,其中两个嬷嬷更是支起了屋中窗户,说打开透气。

这厢她要真是藏个人在屋中,俨然无处可躲。只可惜她屋中干净似她这人一般,什么也没有。

那开窗的嬷嬷是苏贵妃贴身的安掌事,出来福了福道,“屋什都已归置整齐,今日日头好,奴婢便作主给太子妃将窗户都开了,堂风过屋,光拢聚内,疏通了屋中气息,对太子妃身子亦有好处。”

“有劳嬷嬷了。”裴朝露看着门窗俱开的屋子,这是在看屋外可有后路,或者何处可以容人藏身。

“本宫斋戒四十九日,如今还有月余,东宫之中,良娣多多费心。”裴朝露的话头又落到阴萧若身上,“安嬷嬷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侍奉殿下时有何不懂的,你大可请教嬷嬷。务必侍奉好殿下。”

这些年相处,裴朝露总算识清苏贵妃面目,这是比李禹更能伪装的菩萨貌,并不好对付。但是阴萧若则不同,长于边塞,才入宫中不久,心性没有那般坚韧。若是动了什么花花肠子,自也更容易露怯。

“姐姐放心,妹妹明白的。”

阴萧若被连提两回,果然后背生出一层薄汗,只眼风扫过面前妇人。自还是当时敦煌寺庙中见到时的清癯模样,然一口一个“本宫”压下来,当真一级位份压死一级人。

“皇长孙甚是想念姐姐,殿下让妾身带来给您瞧瞧!”阴萧若勉励定下心来,念起自己来时的初衷,只暗自将腕上玉镯拨正了。

“涵儿在外头,既然来了,你便见上一见。左右是个孩子,陛下亦是知道的,不妨什么。”

苏贵妃此番前来,本并未想要带上阴萧若和涵儿,乃阴萧若自己提出尊主之道,以作东宫妃妾和睦,为天下表率。

苏贵妃在蜀地原也听过阴家次女和裴朝露之间的过节,眼下虽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尽数帮着她。

“不必了。”却不料裴朝露扔了颗软钉子,持礼谨守,“便是孩童,亦是男儿,阿昙不敢坏了规矩,扰乱帝星运道。”

“那便让他在门口给你磕个头吧。”苏贵妃拢了拢身上披帛,扫过天际,“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裴朝露颔首谢过。

院门边,那副小小的身子似又长高了些。抬首的一瞬,含笑恭顺的面庞上,眉宇间多出两分坚韧,只同她手语道,“一切都好,阿娘安心。”

裴朝露一副亮晶晶的桃花眼,水雾迷蒙,只冲他温慈笑过。她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突然便想得有些遥远。

待裴氏昭雪后,她自不会再留在这皇城之中。天下大,她只想择一净土安生。而长安这方土地,她实在有太多的噩梦,多一刻都待不下去。

那么涵儿呢,如今他慢慢长大,已经初露聪慧,六艺俱佳,文武皆备,若他想留在朝中,势必与己分离。

从去岁十月到如今,他们母子已是两次分离,她、能狠心离开他吗?

“姐姐,这是皇长孙进献的。”阴萧若接了侍者送来的一个锦盒,开盖奉给裴朝露,“晌午贵妃娘娘才请的旨来看您,殿下便支会了皇长孙,这是皇长孙拣着空备下,给您斋戒用的。”

裴朝露回神,垂眸望向宝盒,竟是整整齐齐地一沓《心经》,字迹虽稚嫩,却端正平整。她本就温柔的面庞,线条更加柔软,只抬头望向门边跪着的孩子。

孩子同她眸光接上,冲她轻轻点头,两双一样漂亮的桃花目皆是温馨情意。

“林昭,快收好。”裴朝露吩咐道。

“好了,我们也不多留了,且赶着日暮返回皇城。”

贵妃起身离去,裴朝露送至山巅方停。

直到再不见车马踪影,裴朝露方转身回寺。

“这苏贵妃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堵您和殿下的?”林昭侍奉在侧,扶着她回房去。

“可是哪有这般堵门的,青|天白|日,两人哪会时时在一起。”兰英这话吐出便兀自轻笑了声。

这些日子,夜中倒还好说,两人闲话几句,或手谈一局便各自安寝,这白日里整个便是时时在同一屋檐下。

若不是得了自家姑娘的书信,知晓姑娘心思不在齐王身上,很快便将退婚,她简直要回去给姑娘告密了。

这太子妃还好,话少性冷,然那齐王殿下是日日晌午寻人上药,下午坐在临窗陪人歇晌,但凡长着两只眼睛的,都能看出其心何意。

兰英想到姑娘曾给她讲过长安城中小皇子与小郡主的故事,再观如今这两人,便只觉唏嘘。

看似寡言冷漠的太子妃,在齐王殿下日日来此换药后,有那么一日到了时辰未见他来,竟还派她去藏经阁问候了声。

又有歇晌时分,太子妃虽是侧身往里躺着,中途却总会翻转过来,红着眼看窗前支腮阖目的人。有那么两次没忍住,抽了案上自个的披风砸过去。

裴朝露看了眼兰英,自也知晓她所笑为何,心中不由浮起两分惊惧。

堵门,翻箱,观屋,一气呵成的三步,看似极简单的手段,但因来的无声无息,若非她和李慕占了先机,即便不被堵死在此地,亦不可能如今日这般从容脱身。

原是今日午时,她收到穆婕妤的飞鸽传书,说苏贵妃要来宝华寺,故而二人方先做了一番准备。

两副车驾下山,一副是涵儿独坐,一副里坐着苏贵妃和阴萧若。

“今个良娣给太子妃送了什么好东西?”马车内,苏贵妃落下车帘,目光从后头涵儿的马车上收回,只盈盈笑意望着阴萧若。

“妾、妾身惶恐,不知娘娘何意?”阴萧若虽知晓李禹喜欢自己,但旁人对她、或对裴朝露的态度,她尚且不明。

如此乍闻苏贵妃言语,一颗心陡然提起。

“你那镯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苏贵妃拢了拢披帛,面上辨不出喜怒,看似不过寻常闲话,“本宫倒是不曾看见有何东西落下来,只是你对着皇长孙的《心经》拨转了两下这漂亮的镯子,总不会是随便拨弄的吧?”

言及皓腕莲花镯,阴萧若瞬间跪了下去,须臾倒也抬起了头,强撑着一股子傲气,“且不说太子妃乃罪臣之女,家族落没却仍旧坐此高位,这些只当陛下仁厚,太子情重。可是她占着高位,却是病体缠身,膝下嫡出一子又患哑疾,如此她生下病儿不能为殿下分忧在前,自己身体残破不能为殿下再度绵延子嗣在后,如此女子怎配为太子正妻。妾身乃实打实心疼殿下。再者,妾身家族尚且不薄,如此妾身为自己争一争,为殿下拼一拼,不觉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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