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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客栈外头一阵鼓噪声响。原来是船帮的人终于赶到,被那留守之人接应过来。无艳听了动静,睡眼朦胧起身,开门后到栏杆边往下一瞧,正好看到几个汉子抬着伤者进来。
无艳之前是和衣而睡,此刻揉揉眼睛,睡意去了大半,旁边房中丹缨披衣出来,来不及制止,就看无艳已经下楼去了。
丹缨无奈皱眉,却见对面房中尉迟镇也走了出来,他竟也是衣裳整齐地,也不知是未睡,还是根本没脱衣裳。
两人面面相对,丹缨道:“将军没睡?”
尉迟镇道:“尚未。”说话间便走到楼梯口处,垂眸往下看去,却见那些船帮汉子把伤者放在地上,无艳跑了过去,那小小地身影便被大汉们包围在内,有些看不清了。
丹缨见尉迟镇细看下方情形,便轻声问道:“将军明日真的要走?”
这会儿,底下一个船帮汉子抬手握住无艳手臂,问道:“我们帮主可有救么?”
尉迟镇一眼看到,顿时皱了眉,却又反应过来丹缨在问话,便道:“回殿下,正是。我回京的期限将至,不能再耽搁了。”
丹缨微笑:“那无艳姑娘必然是很失望的了。”
尉迟镇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中的无艳身影,口中道:“无艳姑娘早再青州城内就已经同我道别,她虽是女子,却是个洒脱磊落毫不做作的性情,让许多男儿自愧不如,她当我是好人,就此别过的话自然会觉失望,我承她一片情,其实也是舍不得这样的好朋友的,但山不转水转,有缘的话,以后自有相逢。”
丹缨听他语声沉稳,不疾不徐说罢,倒有些意外。
尉迟镇却又见两个船帮汉子挨着无艳,不知吵嚷什么,把她的瘦小的身子撞得东倒西歪,尉迟镇拧眉,实在忍无可忍,手在栏杆上一拍,翻身跃下。
无艳正给这帮急躁的汉子吵得头晕,忽然之间身边空闲了好些,她抬头一看,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身边。
尉迟镇冷哼道:“若是想要大夫治病,就都安静!”
尉迟镇下楼之后,便进了人群之中,一边走一边使出擒拿功夫,把近身的这些人或推或摔,赶了开去,之前围着无艳的几个汉子更是给他远远抛开,就如摘菜劈柴般容易,当下四周鸦雀无声。
无艳看着那道沉稳的影子,心中也迅速安定下来,忙低头又看向那帮主的伤处:“这里不够亮……”
话音刚落,尉迟镇道:“把伤者搬到桌上,再让店家多点几根烛!”
这船帮帮主被大鱼咬伤了脚,又受了鱼毒,这些日子苟延残喘,从七尺汉子瘦成了一把骨头,因连夜赶路,此刻又累又是病弱,竟晕死过去。
无艳一手把脉,一边看他腿上的伤,见那断骨处已经溃烂,隐隐发黑,无艳叫道:“我的布袋……”
尉迟镇闻言,便看楼上,丹缨一皱眉,示意沈玉鸣:“去取。”
沈玉鸣这才回到无艳房中,见她的布袋放在桌上,便小心取了,返身回来,亲送到无艳手中。
无艳翻出一个瓷瓶,从内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塞进那人口中,又用金针刺穴之术,尽量先护住他的心房,免得被寒毒侵蚀。
沈玉鸣见无艳接着又把她那个狭长的盒子取出来的时候,就有种不妙的预感,而接下来无艳所做的,对于高高在上的丹缨来说,简直像一场噩梦。丹缨本是想看热闹的,再者,是看看无艳究竟有什么法子救这病的如一个骷髅似的人,若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丹缨一定不会看下去。
此后一整夜丹缨都没睡好,耳畔全是“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如人狠狠磨牙齿发出的……却是不折不扣锯骨头的声音。
无艳累极,次日醒来后,尉迟镇已经离开了,另一件事,则是船帮的帮主终于苏醒了。
几十个船帮汉子尽数拜服,对无艳顶礼膜拜,无艳交代了些此后的注意事项,写了一副“袪毒汤”的药方给他们,可以将伤者体内残留的寒毒逼除,一一妥当后,便同丹缨紫璃启程了。
侍从们买了马车,因此这一路都是乘车而行。
丹缨靠在车壁一边,望着对面的无艳,想到她昨夜所做,几乎疑心是一梦。
听着车轱辘声响,枯燥无味,丹缨心中窜动,终于咳嗽了声,道:“真真是人不可貌相……”说了这一句,忽然心头一揪,这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大概也就是个夸奖之意,可偏生无艳不是一般人,丹缨话语一停,有些担心地看向无艳,生怕她以为他是有心嘲讽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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