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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傅春深休养了四五日,这身子才慢慢见了好。
在她病中时,三房的罗显被罚了,是武安侯亲自上的家法,打了罗显几大棒,他那不忍心的娘哭天抢地,还昏了过去。
听下人们说,罗显如今还下不了床。
因着罗显的缘故,傅春深和罗寄岚要成的婚事也被有意地传了出去。
病的这些日子,傅春深的漱玉院忽地就热闹起来,许多人都要探望,但都被傅春深因病拒了。
她不见也知道,这些人要么是来看她笑话,要么是讽刺她运气非凡。
但傅春深一概都不想理会。
管他是运气还是手段,反正如今她就要嫁给罗寄岚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她往后就不是寄人篱下的打秋风的孤女,而是这武安侯府一房真正的主子。
“姑娘,清君小姐说带来了百年山参,特地来探望姑娘。”
清君小姐?哪位清君小姐?
傅春深搜刮着自己当初入府见礼的记忆,并未从中找到这么一号人。
见傅春深一脸迷茫,采舟告诉她,这是二房范夫人的亲侄女,也就是罗寄岚亲表妹范清君。
前日刚从扬州探亲回来,今日见过老夫人后就到了她这里。
听到“表妹”二字,傅春深就了然于心。
是亲表妹,与她这个表姐倒是不同。
傅春深放下刚喝空的药碗,笑着对采舟说:“既然带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探望,那还不快把这位清君姑娘请过来,我与她说上两句话。”
那范清君也是一个莽撞人物,采舟刚要请她进来,她便自己快步上了前,咣当推开房门,看到一身素衣的傅春深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块糕点在吃。
范清君见她站都不站起来,心里甚是不悦。
这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蛋圆圆,皮肤细腻白润润的。
眉毛倒是生得英气逼人,到底年纪小,还没有生出窈窕的风姿。
就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人一见了,就想唤上两句“妹妹”。
见她进了门,傅春深果真如所想地笑着说:“这位就是清君妹妹吗?模样生得好俊俏,我倒是从未见过这等风姿的姑娘。”
范清君叫着她身边的丫鬟,让丫鬟把礼放到桌子上,自顾自地坐到了傅春深旁边。
她一下拉住了傅春深的手,喜道:“姐姐可真会夸人,见了姐姐,我才知道‘花容月貌’四个字该如何写呢。”
她们俩亲亲热热地恭维了一番,好似彼此是失散多年的亲姊妹。
说了那么久的话,范清君渴了一般,自己倒了口茶喝。
她跟才长了眼睛似的,指着傅春深的衣裳说:
“傅姐姐,如今外头春日朗朗,你怎么穿着如此寡淡的料子?这侯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过了时的料子也敢给小姐做衣服!”
“我与傅姐姐一见如故,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我现在就叫从外头买些时兴的好料子来,给姐姐裁几件新衣裳。”
范清君今日倒是穿着华贵,一身招眼的红色,烧得傅春深眼睛痛。
她轻轻拨开范清君的手,问道:“范妹妹这是何意?”
范清君佯装不懂,无辜道:“我这可是一片好意,姐姐怎么生气了?”
傅春深心平气和道:“这是我从平州带来的旧衣,不是府中给我做的衣裳,妹妹误会了。”
“原来是姐姐的旧衣,”范清君瞪着一双眼睛,演技拙劣道,“我还以为侯府下人故意苛待姐姐……姐姐的旧衣,料子自然是极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料子呢。”
傅春深不咸不淡地看范清君在那里故作惊讶然后干笑了两声。
她父亲是京卫总指挥使,从小长在京中,什么衣服料子没见过。
这样说,不过是想排挤她穿得穷酸罢了。
傅春深用帕子掩着脸,转过身去,却不再答话。
范清君微惊,难道就随便挤兑两句,就将她挤兑哭了?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妹妹也不必刻意安抚我……我自然是知道我命苦……早年没了母亲,还不得爹爹的喜欢,继母有她自己的孩儿要照顾,便就疏忽于我。”
傅春深像是回忆起无尽的心酸,按了按眼角。
“别人家里的好姑娘每年都有新衣服穿,偏偏我没有,我便缠着奶娘,问她为什么……奶娘不忍,花费了身上的全部银钱替我从布庄买了最好的料子做衣服。可是谁知在回来的路上,有贼人见财起义,奶娘为了护住这块衣料,以命相搏,最后把衣料带了回来,人却在几日后没了……”
边说着,傅春深又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脸追悔莫及。
“我常常穿这件衣服,也是为了警醒我自己莫要忘了奶娘的恩德。近来病中,我越发想起奶娘的好来,这才穿着这身衣服,好像奶娘还在我身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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