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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与沮授的交谈,给沮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燕北那并不存在的‘高深莫测’,只是让沮授觉得燕北糊里糊涂。
或者说是让沮授却很清楚这个燕将军并非是他口中随波逐流的泛泛之辈……若仅仅是一介匹夫,也很难能走到今日。
只是对于燕北最后一个问题,沮授没有回答,燕北也没等他回答便走出宅院。
当燕北重新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渐暗。
夏夜的蝉在树梢叫个不停,堂中饮酒甚重的武夫已经开始换上剑盾载歌载舞。
伴着浓郁的酒香与幽冀武人豪情万丈的歌舞之中,燕北举目望向北面的方向,透过厚重的云层,大战将至的压力将渺小的他雄过万夫的气魄碾压得不剩一丝一毫。
天下大乱,谁敢说在将来波流回转的大势之中,现在的棋手与棋子不会本末倒置?
至少此时此刻的燕北可以气定神闲地向天虔诚祈祷……祈祷追随他的苦命儿郎能够无灾无祸地活过这一年。
因为这一年正是持续数十年混乱拉开大幕的东汉末年,史称,中平五年!
西河郡白波谷,名叫郭太的黄巾余党重操旧业,连结杨奉等人以谷为号,竖起一面大旗起兵反叛,北攻太原。汝南葛坡黄巾再起,攻没郡县。消息传至青州,好不容易安定一年的青州徐州也再次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
洛阳西邸,汉帝刘宏绞尽脑汁从大将军何进手中收回兵权,节制各军的西园上军校尉蹇硕却陷入与其余七名大将军幕臣争权夺利的苦战之中。他的对手会聚了二十年之后雄霸天下的各地英豪与军阀,只是此时此刻,无论是堪称天下士人楷模的袁氏庶子本初(袁绍),还是有着骄豪之称路中悍鬼袁长水的袁门嫡子公路(袁术),抑或是轻越深宅刺张让不成舞手戟骑墙走的曹吉利阿瞒(曹操)……他们都并不知晓,在将来的数十年中,他们这些手足兄弟的感情将会影响整个天下。
皇都有善于望气者有言,皇城接连三月残阳如血,这是来年朝廷将掀起大动刀兵的不祥之兆。
距离燕北比洛阳更加遥远的关西乃至凉州,摸爬滚打数十年,在凉地根基深重的前将军董卓因战法之争正与年轻时羡慕的将军皇甫嵩交恶,半辈子奔驰在骏马之上的他深知,树敌越多遍越危险,而返还于未然的唯一方法便是紧紧攥住手中的兵权。
因此在朝廷征召他为九卿之任时,他托词弹压士卒的烂借口回绝了。此时的西凉猛虎,胸中的那股野心还被压制在汉庭的威仪之下,只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会晓得不过三秋之时,究竟是什么让他膨胀到想要虎口吞天下!
在这混乱的天下局势之中,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反作用于个人之压力却又无比之大。
幽州、冀州、并州三地混乱无比,道路早已阻隔,各地军阀画地而治。
来自关西风尘仆仆的远方来客,却在此时造访冀州。那是一支由二百余人组成的彪悍之士,四百余匹凉地骏马带着繁杂的花色奔驰在官道之上,马背携着强弩与弯刀长矛令人望而生畏,骄狂的骑士们披发左衽,脑袋上的羌辫迎风飘扬,更有甚者在炎炎夏日里扯开衣襟上缝制的甲扣,袒露出雄健的筋肉与胸口,口中打着呼哨催马疾驰。
他们是湟中义从胡,既是凉州叛乱的中坚力量,也是汉朝平定羌乱的中流砥柱。韩遂、马腾等人的部下中有他们的身影,被西凉本地人称作凉州大人的董卓麾下也一样以他们为近卫。他们像后世威名赫赫的哥萨克一般,哪里有战争,哪里便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总是最勇猛的那一小撮。
他们的首领,名叫麹义。
麹义的家乡曾经是冀州的平原,后先祖为避难而举族迁往西平,落户凉州,改姓为麹。而麹义则年少时常游羌中,自小喜好舞枪弄棒的他学了满脑子的羌人战法,并从中择选出有益的方面与汉家战法整合,凭着稀少的武装组建其一支能够被知兵之人称之为精锐的私兵部曲。
而这支私兵部曲,全部由纵横羌地的湟中义从充任。
他们精通骑射,更熟悉汉家大弩,无论野战还是攻坚,对他们这些人而言都不在话下。
这并非是一支新兵组成的军队,他们曾在中平元年伴随鞠义进入中原镇压黄巾起义,在功成身退后回到西平,而也正是那时西平麴氏在平原重新留下了偏房一支族人。
自先汉哀帝时麴氏前往凉州西平避难已经快二百年过去了,二百年的时间里麴氏从丧家之犬卧薪尝胆成为西平雄族,他们要重现祖上麴谭位登九卿的荣光,他们要作为士族重新参与政治。而在凉州那个地方是无法参与政治的,能让他们参与的只有战争。战争只是执政手段中的一种,所以西平麴氏再度提兵上马,趁着幽冀大乱的机会,重新夺取属于他们的政治资本。
麹义,就是麴氏的先锋军。
他要在这里招兵买马,帮助朝廷平定横行幽冀二州的叛乱,最终令麴氏重登政治舞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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