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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亦真忙着应付虚岁三岁的小王爷谢承远时,谢承宸也在忙着自己的事。说也奇怪,不知道是夏亦真白天的折腾,让谢承远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是真因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这两天谢承远都没有再半夜哭闹过了,圆润的小脸上又浮上了一层红晕,看着就是个健康的宝宝。
今年的春闱,是谢承宸继位以来主持的第一场考试,作为一个想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的皇帝,这样的科考可以想见,会给他带来一批可用之才,不同于元朔帝给他留下的一班旧臣,这些可都是他的“门生”。
元朔帝留下的臣子们,谢承宸也并不是对他们有意见,这只是人都有的一点小心思罢了,任谁选择了同父亲一样的职位,却总是被人拿来跟父亲做比较,说他根本比不上——当然不会有人真当着谢承宸的面说这种话,但臣子们的态度却是这样告诉谢承宸的。
就比如说现在,礼部主官孙大人,不卑不亢的汇报完了春闱筹备的情况,转首递上来了三个卷轴,让谢承宸来拟定今年的春闱试题。
明经、算学之类的考试,并不是谢承宸关心的重点,他重点观察的是策论方面,耳濡目染多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自然心里也是清楚的,春闱科考的策论,在某些时候,就是君王放出的风声,让朝野上下有点眼光的人看看,这就是朕将要做的事情。且同时还能从策论的答案中,选拔出一批在这些方面有能力的人才。
就比如现在户部尚书袁尚泉,他参与的那场考试,策论问的就是元朔帝准备推广的新税制,据说他当年的答案,让元朔帝连连拍案,遍读之后,又连道三声“好!”,可见其激赏之情。之后元朔帝更是反复品读,最后推行的税制,就吸收了这篇策论里的不少法子。
而正是因此,袁尚泉一反需要熬资历的官场潜规则,九年之内就连升七级,帮着元朔帝推行税制改革,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不是他当初学问上确实是差了点,没考上庶吉士,只怕再过上几年,他就能成为首辅大臣之一了。现在他也成为了六部主官之一,才不过三十岁。
有了先例在前,谢承宸在得知礼部准备当年科考试题时,就已经在准备了。税制、外敌、强势的藩王这样难以对付的硬骨头,都被元朔帝收拾了遍,谢承宸就算有再大的志向,也需要考虑一下实际,在改革方面,他确实没有什么太多可以发挥的余地了。不过他琢磨了一下,另找了一个切入点,想要有开疆拓土之功,当然要养马,就先从畜牧业方面着手,往塞外购来良马,又在荒僻之地建立马场。
这一想法,谢承宸在这两天的早朝上,提到了足足有五六次……只要不是耳朵聋了、老年痴呆了、突然得了离魂症等恶疾的官员,都能理解到他话语下掩藏的真意,再一联想到最近的大事——春闱,还有谁不明白呢?
不过让谢承宸觉得十分不愉快的是,礼部呈上来给他备选的三个题目里,没有一个是他想看见的。大意都是些“无为而治”“垂手而天下治”之类的内容,年轻的皇帝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这些人不是不懂他的暗示,只是倚仗着自己的资历,想要给皇帝一点难堪罢了,或者还带有一点自认为长辈的自以为是,觉得你这想法不太好,您就安静待着,别给我们惹麻烦不行吗?
一套元朔帝能用得好的行政班子,到了谢承宸手中,因为资历以及政治素养的欠缺,就显得各种绊手绊脚起来。谢承宸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成熟,但他的问题明明可以在私下里解决,居然会被摆到台面上的这三张卷轴里来,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想到不知道在暗地里有多少人在关注着自己的应对方式,谢承宸从少年激动得想要不管不顾的情绪里挣扎了出来,然后他发觉自己居然自然不过的露出了个微笑——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谢承宸摆了摆手,示意正在等待他回答的孙尚书先坐下来,这两天看过的关于孙家人的八卦一一浮现在他心头,他在心里默默冷笑一声,这官场里清白的人还真不如他想象中多,端看他愿不愿意追究到底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孙尚书,也没能逃过这大多数人包括的范围。谢承宸边叫内侍上茶,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他有把柄在,今日这事他还可能真会觉得有些为难了呢。
喝过一口御赐的茶水,孙尚书显得有些急躁:“微臣尚有不少公务要办,还请圣上早做批复,解此疑难。”谢承宸则微笑以答,态度显得十分坚决:“朕看了这些题目,并不太满意,你们礼部再做选择吧。”他轻飘飘的扔下这么一句,不待孙尚书激动辩驳,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其实朕也觉得,这些题目早早定下来似乎并不是太妥当。倒不如等开考之前,由朕亲笔题写,再着人送去考场。”
如果真按谢承宸的想法来,那到时候题目是什么,还不是他一言而决?
孙尚书脸上暗沉下来,这时候他却不能着急辩驳了,虽说他不是主考官,但听谢承宸此言有怀疑科考舞弊的意思在,他作为礼部主官,也不能逃脱得了关系。这话必须斟酌一番才好。想了想,孙尚书才道:“陛下何必如此担忧,礼部的官员对此可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的。”
谢承宸微微一笑:“这件事先皇在世时,也曾与朕提过的。”孙尚书闭上了想要辩解的嘴。谢承宸由此总算掌握了一招对付他们这样臣子的妙法,就是托词这这些话是元朔帝曾经交代给他的。不管是这些人仍对元朔帝的眼光信赖有加,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谢承宸只要看最终的结果就好了。
不过这杯茶水当然还没那么快喝完,谢承宸再次与臣子聊起了家常,一句“听说孙尚书的妻弟在京郊置了个园子,那地方朕也有印象,确实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就惊得孙尚书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清楚谢承宸到底是从何得来的消息——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谢承宸是拿到了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还是单纯只是敲打一下他,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