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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桓离开时已 是月上中宵,四周静寂一片,五月末虫鸣鸟叫,空气中蔓延着一种淡淡的草木气息,一直躺在床上不动的那个身影缓缓坐起来,拥紧了怀里的被子,黯淡的光线下没人看见那张脸上如何的凄风苦雨一片孤愁。
她的肩轻轻地耸动着 ,咬着被子无声地痛哭,喉咙里的那团乱麻死死地缠着不放,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遍体鳞伤痛不堪言,说不清的情愁爱恨,就连泪水也无法洗刷。
她曾如此卑 微地爱着,后来的后来,她卑微地苟活着。
没有一刻忘记过惩罚自己,可原来那个人,早早便脱了身忘了情。
第二天清早,文安脸色不善地禀告顾桓阿惟醒了。
顾桓的笑意在踏入阿惟的厢房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煎好的药原封不动的放在小几上,旁边是丝毫没用过的早膳,阿惟一身清爽的男装穿戴整齐抱着膝坐在床上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顾桓便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大人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讲。”
“怎么不用早点?”他沉下脸。
阿惟笑着摇头,“我不饿。”要不是顾桓知道她昨夜身上的瘀伤痛得她彻夜无眠,真会以为她精神饱满仿若没事的人一般。
“可是你什么都没吃。”从被关进兰陵侯府的水牢开始,然后昏迷了一夜,滴米未进。
“这个不重要。”她站起来,拉出床头的小包袱,顾桓眼皮无端一跳,她望着他,若无其事地说:
“离家太久,我也该走了。大人,谢谢你照顾了我许久,以后到了家里定向家严禀明,好回礼答谢。”
“你要回建业?”这一点大出顾桓意外。
“也许吧。”她维持着脸上虚浮的笑意,“兰陵再好也不是我的家。”她挽起包袱向顾桓浅浅躬身,顾桓一时僵住在那里,他想过很多种情形,想过她可能会哭,会很忧郁,也可能会躁狂,可就是没想过她会这样灿烂无匹地笑着,笑容中仿佛连灵魂都空洞了。
“你身上的伤……”
“不痛,真的不痛,”她抓着包袱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白皙的手腕上那圈青紫让顾桓的瞳仁微微一缩,她笑笑道:“再多的伤,它总会好的,我不会连这个都受不了。大人,阿惟走了,欠你的银子届时让家兄遣人送还可好?”
“不好!”她转身要走时顾桓动怒了,一手拉住她,冷冷道:“你可是想要回建业找杨昭?他根本……”
“杨昭?”阿惟的目光依然不染半点悲伤,只是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神情无比认真地问:“杨昭是谁?我跟他认识吗?”
顾桓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盯着阿惟的脸,只觉得她的神态笑意有如木偶,强打的精神亢奋得异于常人,不由得心下一寒,温言道:
“不急,你先用早膳,然后把药喝了,我们再慢慢商量到建业的行程。”
“你送我回去?”她依旧浅浅地笑着,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那我们早些出发好不好?我不饿,我也没病,这些我都不想吃……”
“阿惟,”他松开她的手,却揽过她的肩,她瑟缩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乖,听话,我用马车送你,可是马车被景渊烧了,要等他赔一辆新的才可以,骑马太累,坐船太慢,都不适合。”
她茫然地点点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大人——”
“叫我顾桓。”他打断她,带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阿惟,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阿惟绞着手指,眉头轻皱似乎有些苦恼,“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可是浑身的骨头都痛……我是不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我的骑术一向很糟糕……”她越想,眉头皱的越深,最后竟是抱着头痛苦地痉挛起来,身子颤抖得像筛子一样,口中语无伦次地说:
“昨天我究竟怎么了……我真的不记得…………头很痛,很痛……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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