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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小的时候起,叶少棠就明白世间事少有公平。他父亲空有一腔热血却多年怀才不遇,是因为不公平,他母亲长年茹素却依然早早亡故,是因为不公平。所以叶少棠以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污浊的世界,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升起对他人的嫉妒之心,因为世间本无公平二字,他想要的,他会自己亲手去掠夺。
但是叶少棠没想到,在他见到乔珩的那一瞬间,久违了的嫉妒心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为什么世上有像他这般一无所有的人,也会有像乔珩那般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呢?
“小侄见过舅母,舅母近来身体可安康?”叶少棠低下头,尽力表现出自己的乖觉。
“快快起来,我身子好多了。”陈煕芸叫了叶少棠入座,给坐在她身侧的乔珩介绍道:“你这猴儿一走数月,都不认识家里来的亲戚了,这是你三姑母家的叶表哥,名唤作少棠,年纪虚长你两岁,今后就住在我们府里,你们表兄弟合该多走动才对。你还有个叶家表妹,现下也住在府里,待有机会再与你引见。”
说罢陈煕芸又对着叶少棠介绍道:“阿棠,这便是你那才回来的大表弟,名唤作珩哥儿,今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尽可以跟他去说。”
乔珩起身对叶少棠作揖:“叶表哥有礼。”
叶少棠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避开乔珩的礼,回说:“珩表弟有礼。”他也识趣,知道乔珩出门这么久回家,陈煕芸他们肯定顾不上招待自己一个外人,跟乔珩见过礼之后就自己坐在角落,也不搭话,只静静地坐着。
乔瑄早就按耐不住,缠着乔珩要他讲南行的趣闻,陈煕芸则微笑着看他们两兄弟说话。乔珩一边回答乔瑄稀奇古怪的提问,一边留心着母亲。陈煕芸近年来染上了头疾,寻常就总觉得头疼难忍外加精神不济,乔珩见她虽然一心想多看儿子几眼,可却用手支撑着脑袋,就劝她先去休息一会儿,反正他已经回了家,再也不往外跑了。
至于乔瑄和叶少棠,自然是被乔珩也一并带走。
***
叶少棠才步入乔珩的自在居,就被立在正堂右侧的一面巨大屏风所吸引,屏风上的字竟然是染山居士的真迹,叶少棠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副染山居士题字的画作,被他爹爹当成传家宝一样小心收藏着。可惜父亲死后,娘亲不得已买了那副画作凑得银钱贴补家用,而在乔珩这儿,如此之珍宝竟随意摆放在堂中。
叶少棠嘴角苦笑,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乔珩见叶少棠盯着屏风看了许久,以为叶少棠也是喜欢染山居士的墨宝,就说:“原来叶表哥也喜欢染山居士的字,染山居士的字刚正中透着风骨,确实别具一格,值得我辈以之为楷模,可惜我并不擅长楷书,既然叶表哥喜欢,我便将这屏风转赠给表哥,也算是给此名作一个好的归宿。”
叶少棠赶紧摇头,推辞道:“这份礼太贵重了,我不功不受禄,怎么好收表弟如此贵重的东西,况且我的字也尚欠缺火候,恐怕也配不上表弟这副屏风。”叶少棠余光瞄见屏风后的书桌上放着一方端砚,看成色就知道是上品,就说:“其实我倒想向表弟讨要一方砚台,不知表弟方不方便?”
乔珩也随着叶少棠的目光注意到了桌上的端砚,他表情显出几分古怪,按理说叶少棠讨要一件用过的砚台,乔珩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独独这一方砚台,乔珩他不想送。
乔珩心里嗤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那人如此在意,而面上则对着叶少棠说:“我那里倒是收藏了几方上好的砚台,其中有一方是去年寻回来的澄泥砚,品质样式都没的说,一会儿叫平欢寻出来送到表哥那里去。”
叶少棠微哂,顺着乔珩的话不再去讨要桌上的端砚,可目光还是在那上面打了个转。他和乔瑄也没有多留,乔瑄那儿还压着先生布置的功课,在自在居待了半个时辰,就被乔珩赶回去用功了,叶少棠自然也要跟着乔瑄离开。
等送走了两人,乔珩回到正堂,眼睛不自觉就飘向那方端砚上去。屏风后面的桌子,放着不过是为了方便乔珩性质上来了随手闲画两笔的,真正的书房并不在此处。可这方端砚,乔珩记得,是宋子妤八岁时拿来换他一幅画的。
那幅画上画的什么,乔珩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下午微斜的阳光照在好动的女孩身上,把她本就娇嫩的皮肤衬得像发散着暖光,他一时心软,就画了一幅画,换取了女孩手中的端砚,随手就放在了这张桌上,这一用,就断断续续用了这么多年。也许就是因为这方端砚是和宋子妤有关的,所以乔珩宁愿重新选一方更名贵的砚台送出去,也不想和她有关的东西被别人染指。
“平欢。”
门外守着的平欢听见主子叫他,踏步进来,他难得听自家公子语气如此急躁,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谁知道他家公子却吩咐他说:“你一会儿开了库房,将我去年寻回来的那方澄泥砚给东跨院送去。另外……”乔珩顿了顿:“另外我也许久不曾好好整理库房了,你去将东西点一遍,把名册送到我这儿来。”
这个吩咐,听上去好像没哪里不对,但是平白无故公子怎么想到要核对库房呢?第一忠仆平欢认真地点点头:“奴才遵命,一会儿就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核对一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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