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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嘉身边的下人都知道,主人喜欢身边的一只兔子,经常抱在手里顺毛。公子不容易讨好,但讨好个畜牲还是很简单的,因此大家喂起来格外用心,把那兔子喂得膘肥体壮,身上的毛雪白的,随时有人清理兽笼。谁都知道他们家公子爱洁,抱在手上的宠物怎么也要洗得干干净净才好。
伯嘉抱着兔子,心里却盘算着方才自己父亲黄歇的一番话。原来今日东方偃找到黄歇,委婉的希望他能申斥并管束下人,原因则是他听到下人间在议论自己妻子和长公子伯嘉的桃色绯闻,而他作为正牌老公感觉头上绿光闪闪,这是不能容忍的。
作为宠妻宠到令人发指的妻奴,他理所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他妻子的问题,相反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嫉妒他夫人的美貌,想要恶语中伤。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温柔美丽,对自己又是坚贞不渝,一向“胆小怕事”……这些恶意的谣言会对她产生莫大的伤害,而她仅仅在这府中住了不过半个多月。不止如此,她入府后足不出户,小宝贝都闷坏了有木有,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她都花不出去了,怎么能体现他为人夫的价值呢?这不科学。
这一下反映了两个问题,一是他老婆被流言侵扰,必须刹住流言;二是他老婆闷坏了,不能总拘着,需要给她机会出去逛一逛。
黄歇觉得第二个问题不算事儿,反正不能拘一辈子,他老婆想出门就出门好了,大不了多派点侍卫盯着,倒是第一个问题比较棘手。那天办宴会的时候长眼睛的都看见东方夫人冲自己儿子抛媚眼了,明显是她对伯嘉有意,还存了引诱的意思,就只有东方偃自己还觉得自己夫人是朵小白莲。流言传出他也有所耳闻,多半是那女子行为不够端正,让下人拿住了话柄才会这样传开,自己儿子行得端坐得正,一直没有理睬。可是东方偃不知道是太相信妻子还是被这女子哄得傻了,竟然丝毫不怀疑她,却一味要他平息流言。
黄歇直叹气,这段时间来每每议事,东方偃都能提出好的对策,他和朱英私下交流时对这年轻人十分满意。可如此精明的一个男子在见到他妻子时完全没了脑子,连基本的判断也失去了,只听信他妻子所说的话,旁人完全不能施加影响。
你能想象一个人刚拥有一台崭新的酷睿4核电脑,却发现这台电脑在某个阶段会突然变成小霸王学习机的感觉吗?事实上黄歇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很坑爹。
也许这就是奇才的副作用吧,在智商超群的时候一定有个旁的什么不足来修改一下逆天的存在,以保持游戏公平,比如他的妻奴个性,比如他有一个拖后腿的婆娘。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他基本都能容忍。
黄歇只能认了。
于是他出手也很迅速,一面召来老管家黄甲,让他约束下人,对此事封口;一面来找自己儿子,告诉他已经成年了,府外有一处住所离这里挺近,他这几天收拾收拾就打包住过去吧。言下之意是,东方偃人才难得,但是老婆太二,你虽贵为公子却也要礼贤下士,这种事情犯不着跟他计较,要让东方心里舒服,所以儿子得要委屈些,惹不起那女人还是躲得起的,赶紧搬出去住吧,反正你也成年了,黄歇自己也养了一堆姬妾在后院,这么大还和儿子在一起确实也不方便,早该开府另居了。
十几年辛辛苦苦为黄氏计,突然被自己父亲打包丢出府,还是为个幕僚的女人,论谁都会生气,只是伯嘉反倒没什么情绪波动。
兔子在他怀里安静地嚼着草,一双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他看着呆头呆脑的兔子,不知是想到了谁。两天后伯嘉就搬出府,住到了外面,不过议事时还都能见到他的身影。府里的流言也没了,做事果决如春申君,对自己的府邸还是有绝对控制力的,否则也管不好一个国家。
于是赵义继续为黄歇出谋划策,赵相如则带着老公给的钱还有黄府出的打手趾高气昂的出门逛街了。她不和幕僚的夫人们打交道,只顾将城里好看的布匹、首饰统统往府里搬,几个本来是保护顺便监督她的私兵,最后全都成了搬运工,每人手上都提着不少东西,甚至连握剑的手都抽不出来。
赵相如花起钱来眼睛眨都不眨,只要相中了连价格都不问直接买下。商人们连碰了几天,最后只要一见她立刻眉开眼笑,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反正她的钱好赚。开始几天她只是从府里到市集,并不乱走,慢慢的她会使唤车夫,让他驾着马车去原先的住所。车夫不敢违拗,私兵们想着只要人不丢他们也不会拦着,于是赵相如便转到之前住的地方找六妹说话,然后随手赠两匹时兴的布料,惹得六妹好一阵激动,摸摸料子又看看她,言语里都是东方先生要飞黄腾达,她找了个好老公的意思。
赵相如找了她几日,后来又转而要去近郊找自己的哥哥。一听说要出城,私兵们都有些不乐意,尤其领头的为难道:“夫人,城外鱼龙混杂,贸然出城风险不小,君上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同意,不如作罢?”
赵相如哪里理他,摆出一副骄矜的模样道:“我夫君特向君上报备的,准我出府行走,也没拦着说不让我出城。我兄弟就在城外不远,你们不过是偷懒不愿走罢了,却抬出君上来压我!我夫君是君上信赖之人,是为君上做事却不是卖身给君上为奴,你们拦着我兄妹不让相见,岂不是要陷君上于不仁不义之地?”这番话给春申君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如果这些私兵拦着她不给出城,便是说明春申君羁押门客。这时候人讲求名声,不管怎样,先把牌坊立起来,战国几大公子无不是以礼贤下士而闻名天下,使得谋士才子纷至沓来,倘若把名声搞臭了,才是他们最怕的事。
这几个私兵也不敢把君上苦心经营的名声毁了,这大马路上的,谁知道这个泼妇会不会喊出来,万一喊出来,他们也吃不完兜着走。于是乎,一群人调转方向,向城外进发。赵相如坐在车内,嘴角维扬,对付这样一些人,有时蛮不讲理才能更快达到目的。反正她已经给人留下一种骄横跋扈、水性杨花的印象,再差一点也无所谓,她和赵义扮演的角色中必须有一个不讲道理的,才能将局面打破。
褚央见到她的时候很吃惊,没想到她能这样光明正大带着几个保镖浩浩荡荡就来了。赵相如先是叫了一声“哥哥”,然后飞奔进院子扑到褚央怀里。其余人还傻傻地站在院子外,褚央猝不及防,险些闹了个脸红,刚要说话就听怀中赵相如轻声道:“来你这一趟不容易,长话短说,单父城被攻陷,我和义都已知道,他认为单父之失可做诱饵,暂时收缩防御,不要急着夺回来。”
褚央因为面朝院外,被人盯着不大好说话,于是连嘴都没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哥哥,我可想你了,你可曾想我?”赵相如撒娇,她岁数比褚央还大,只是长相年轻,性格褚央也是知道的,突然冒出这样的话,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只能请拍她背,头低下来埋在她颈后道:“想。”
外人眼里,真是兄妹情深的一幅画面。
“国内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褚央低着头以掩饰自己嘴部的动作,一边却用眼睛观察四周有没有人靠近,语速很快,“大王有半年没有出现,虽然朝廷上有平原君和张禄大夫支撑,军中也还算稳定,但大臣们都议论纷纷,前阵子突然发难,已经好几次有人试图闯入丛台要面见大王。孔平和韩守都担心长此以往,朝中人心不稳,局面难以控制。”
“我在楚国的消息不是让孔平散给几个亲信吗?会不会是他们走漏了风声?”难道细作就在他们之中?
“这些事情大多发生在孔平散布消息前,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他们。不过孔平倒是说,大臣发难的时间非常突然,且很密集,似是有预谋,但不能肯定您和大王不在丛台,因此他们的态度也有些摇摆,并不坚决,可见他们得到的消息也不确凿。从这些方面来看,可能丛台还留有细作,并且与贵族大臣有勾结。”
赵相如一边理清思绪一边分析,并不插话。褚央像倒豆子般继续道:“大臣们最近消停了一阵,一是因为要过年,二是因为二月末三月初大王和王后要亲自主持农桑,另外还有一年一度的春狩,大王必要出席,所以他们也不着急,左不过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等一等,若届时大王再不出现,恐怕很难收场。这些都是孔平遣来的人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