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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冯子明打来的,在电话里冯子明对杜言之前那篇文章大加赞赏,想来他这时也是在看电视,话筒里隐约传来电视中记者采访莫斯科当地民众的报道声。
“小杜,你做好准备了么?”冯子明那有异于多数南方人的大嗓门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话语间有着隐隐的兴奋。
杜言知道冯子明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他淡淡一笑,用平静而又透着自信的口气说:“您放心冯教授,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虽然这么说,但是杜言却还是能感觉到内心里那一丝隐约悸动,这一系列的准备,长久的计划,甚至是被迫离开他一手缔造,还没有开幕就无奈离开的新经济区的委屈,为的不就是即将到来的这一刻么?
“那就好,那就好,”冯子明连着说了两声,然后他很认真的说“可能你要到首都来一次,在那之间把你要接下来写的东西整理一下,你之前那个报告好像还有些东西没有说明白啊,是不是你再做些修改,有些人很感兴趣。”
杜言就说最近省党校因为苏联正在发生的事情也许要进行一系列的讨论,而且可能还要配合河西省委在对当前国际国内局势的发展做一些研究工作,所以可能时间会不太方便,冯子明就说没什么,这些都不用他去考虑,,只是叮嘱杜言把那篇报告再做的更加详细,准备得更充分些。
听了这个,杜言隐约猜到了什么,可他没问。
其实冯子明所说的没有说明白的一些事,却是杜言刻意所为。有些话要到需要的时候再说,说的早了或是晚了都不会起到最好的效果。
苏联的解体给世界带来到巨大震动无法形容的,曾几何时,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西方阵营正面对抗的红色帝国,曾经如一个巨大阴影般悬在西方世界的头顶,而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所拥有的那些足以毁灭世界上百次的可怕武器,却又是导致长达几十年的核平衡中不可缺少的一方。
现在,苏联轰然倒下,这个对很多人来说可能从没想过的事实让他们感到迷茫,更感到不安。
就在苏联正式宣布解体的第二天,责成省委党校的学者和研究人员,就当下的国际国内局势进行一次详尽的研究,同时把研究结果写成报告呈交省委。
一时间整个省委党校都变得紧张起来,人们知道这个研究项目不但不轻松,甚至是有着很大的政治风险,毕竟稍出偏差,那就是彻底的原则立场问题,而这样的问题是比任何错误都可怕的。
十二月二十七日,一篇题为《大浪淘沙,挽狂澜于既倒》的文章在和新闻内参齐名国内另一家重量级党媒“真理”上头版刊登。
在这篇文章中,对苏联的解体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在明确指出苏联的解体完全是由于戈氏倒行逆施似的的政治改革与西方颠覆的结果的同时,文章话题一转,直接对国内的改革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和质疑!
在文章里,作者提出了对改革以来的各种疑问,同时也提出了意识形态是否已经被国内忘记,苏联的教训会不会就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现实?这个国家的权力还是不是掌握在代表着广大无产阶级的政党手中?甚至言至极处,极其严厉的提出了“红旗还能打多久”这个早已经销声匿迹了二十多年,而且也显得太过敏感的严厉质问?
这篇文章一出,霎时间神州大地一片哗然!
稍微熟悉国内情况的人都知道,“真理”在国内不但是著名的党有媒体,更是拥有着很强大的政治背景,在这个刊物的背后所蕴藏的力量,是足以能左右国家方向甚至是命运的一个团体。
而这篇文章能在“真理”上头版刊登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再看着其中那借用以前有名的气势如虹,却隐隐然杀气腾腾的论调,一时间不论官场还是理论圈子都不禁暗暗心惊,万马齐喑,无人敢应。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九九二年元旦,在国内第一党媒《新闻》整版刊登元旦贺词的同时,一篇署名圭言,题目为《坚持不懈的走改革开放之路是历史必然》的文章,俨然出现在第三版的政论版面上!
在这篇文章中,作者以高屋建瓴之势历数改革在当前时代中的必要性,更以如橼巨笔行细腻笔触之言,深入的探讨了做为执政党,应该在如此一个充满变化的时代中,应该对历史对人民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与义务。
这样一篇文章的出现,如同一滴冰水落入滚烫的油锅,顷刻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针对这篇文章,“真理”上那位发表文章署名搏涛的作者,立刻出现了争锋相对的反驳言论。
在反驳的文章中,杜言的理论被批成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典型言论,是试图颠覆现有体制,颠覆国家执政基础的阴谋,一时间霜刀雨箭倾盆而下,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
而就以这两篇截然不同的文章为号召,如同吹响总攻的号角一般,早已经暗中蓄势待发的双方各路理论精英倾力而出,分别围绕着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论点,在“新闻”和“真理”这两家明显有着各自深远背景的党媒刊物上引经据典,据理力争。
到了后来,国内各路党媒也纷纷加入了这场庞大的路线论战之中,一时间以圭言和搏涛这两位始作俑者为各自理论阵营的领军旗手,而又以国内各大报刊为主要阵地,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言论喧嚣尘上。
随后,在稍后几天中,越演越烈的辩论不但吸引了国内媒体,甚至引起了国际关注。世界在看着那个刚刚消失的帝国的同时,也在关注着代替苏联的这个社会主义大国地位的国家中正在发生的这场可能决定国家命运的激烈论战。
在这样一个时候,正躲在省党校安静的办公室里引领这场激烈路线斗争论战的杜言,被通知副校长陈子高要见他。
这是杜言第二次进陈子高的副校长办公室,不过和之前那次不同,陈子高没有让杜言等太长时间。
走进办公室,杜言看到陈子高正站在办公桌前,在一张雪白宣纸上运笔挥毫,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字迹力透纸背,显得苍劲有力。
杜言知道,陈子高的字在河西省也算是一绝,虽然名气没有丁秉先的老师泛湖先生大,可也堪称是享誉全省,难得的是,他的字的确是功底深厚,真材实料,和那些徒有其表的“首长书法”是不同的。
“校长您找我。”看到陈子高一气呵成的写完,站了一会的杜言才开口询问。
“小杜,我这里有一份借调函,”陈子高拿起一份文件向杜言示意了一下“是《新闻日报》发来的,你看看。”
杜言结果借调函,看着上面写的“兹因工作需要,请暂借调河西省委党校青研所调研员杜言”之类的文字,再看着下面那鲜红的公章,杜言到这是才明白之前冯子明所说的“可能要来首都一趟”是个什么意思。
“小杜,我这小鱼池,养不了一条龙啊,”陈子高笑着看着杜言,见杜言要开口他微微摇摇手“不用说,有些事我明白,”说着他从桌子后面绕过来走到杜言面前,似是第一次才见到这个年轻人似的仔细打量着杜言,过了一会说道“要走喽,估计以后回来的机会也少了,不过对年轻人来说是好事啊。”
“校长,您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杜言对陈子高说,虽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陈子高和他几乎就没什么交集,而且仔细说来,因为乔洛蔚的关系,也许即便没有陈子高之前的引见,梁本初最终还是会和杜言相遇,但是杜言却不这么看。
至少在当时那个时候说,陈子高能把他引介给梁本初,这个好,杜言是不会忘,也不该忘的。
“哪里有什么帮助哦,你自己做的不错才是关键。”陈子高看着杜言也是心头问问感慨,做为正厅级干部,又是省党校常务副校长,陈子高对现在那场正如火如荼的大辩论自然是熟悉无比,甚至他本人和他领导的省党校的一干教授学者们,也已经卷入了这场也许决定国家该走哪条路的大辩论当中。
只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陈子高是知道那个引起这场大辩论的圭言是谁的。他之所以知道,却又是是因为和另外一些人不错的关系才听到的消息,说起来国内官场原本就关系复杂,如果再具体到每个人的派系和私人关系上,那简直就是一张谁也无法说清的蜘蛛网。
只是陈子高知道的稍微晚了些,而开始他当然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引起如此巨大轰动的圭言,却是自己学校里这个颇为点才气的杜言。
现在看着就要离开的杜言,陈子高也不知道心中有种什么样的感受,当知道杜言就是那个圭言时,陈子高心里除了震动,还有就是一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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