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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后世来说,这一次堪称“世界大战青春版”,虽然是大明单方面吊打,参与方也只有大明与周边四邻。
但从朝鲜内乱开始到现在,在大明天子实岁四十的万寿大典之际,“北京峰会”要奠定东方格局了。
葡萄牙大使作为域外一国使节见证了这次会议。
路易斯在大明已经呆了很多年,他也人到中年了。若只从背影看去,与大明体面官绅无异。
这会议是在天地坛举行的,原先只作为重要祭祀场所的这里,现在越来越有成为大明处理礼交关系专门区域的意思。
朱厚熜倒是有另外的定义:小联合国。
现在,这场会议也像是会盟。
最核心的小圈子,是大明和出身大明宗室的几个藩国。中间,是真心臣服恭顺的其他藩国。外围,是吐蕃及其他离得远一些、大明现在看不上或没办法的地方。
路易斯也代表葡萄牙和大明签了一个新的国书,叫什么战略伙伴国。
说起来,阿方索年事渐高。若昂三世虽在,但恐怕是家族内部联姻导致的问题,孩子频频夭折。而阿方索和他的妹妹绑定在一起,又生了儿子,恐怕后面真能尝试让他拿小儿子做个葡萄牙国王。
路易斯仍未得到若昂三世和阿方索想要的大明先进舰船和军火。
斋宫里,朱厚熜最先见的路易斯,搁笔之后只笑道:“相距遥远,朕愿视葡萄牙为伙伴,却也不可不防。你们到处开拓殖民地,将来谁知什么时候又觊觎东方?各凭本事吧,能海贸不绝互惠互利,就已是支持了。”
路易斯有些无奈:“伟大的皇帝陛下,以大明如今的力量,葡萄牙怎么敢继续觊觎东方呢?”
“这一代人是这样,将来就不好说了。”朱厚熜眼中意味莫名,“恐怕,将来还是免不了。只不过届时的主角是不是葡萄牙,那说不好。借助与大明海贸之利,葡萄牙已经足够在欧罗巴一展拳脚了。”
大明也会向外开拓,但不会像欧洲那些本身就稀碎的小国一样,同样铺出相隔万里的稀碎殖民地。
在伊犁河谷扎下钉子,与那些中亚文明构筑起缓冲地带之后,大明更值得想办法控制的,还是家门口延伸出去的南洋群岛和澳洲。
相距更近,一路跳板极多。
以这各大圈为根基,等到技术条件成熟,至少等到铁路、内燃机和无线通信成熟,才有掌控更庞大地域的可能。
一家一家藩国过来先单独会谈,朱载墀面前,是真正的父亲;其他中外围国主面前,也是大明慈父。
皇帝总体上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和各国国主深入交流了治国施政的理念,介绍了大明富强的心得。
但藩国大多是不能学,一学就废的——废自己的权位。
部落联盟般的落后制度,玩什么启民智、取贤才?
都是些家族血统玩法,贤才难道不能取而代之?根本就没太多让出部分利益的想法,也没那么多利益可以让。
所以大明慈父的理念心得,听听就罢了,更值得关注或者说警惕的是他后面要做什么。
“朕一心盼的,只是大明四邻和睦友好,互信互助,共同发展。”
天地坛祈年殿里,大明慈父如是说。
是很新鲜的一张巨大圆桌,坐在一起似乎没有上下尊卑之别。
“过去,你们奉大明为宗主。前几年呢,朕也是忧民心怯,盼你们多重视民生,要知道百姓生计艰难向来是祸乱之缘。内乱一起,难免殃及邻国,譬如朝鲜难民出逃、东瀛倭寇肆虐。”
朱载墀点了点头。
然后朝鲜、东瀛没了,换了天。
“但如今朕也想通了,你们都有自己的难处,路要慢慢走。”朱厚熜继续说道,“哪怕是传承之争、疆界之争,将来也难免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建交之后,中国不以宗主自居,强令你们如何如何。不过有了这寰明联邦,能不动刀兵,各自退让一步,对你们治下百姓总是好的。朕就把忧民之心,先只是做到这一步吧。”
一张桌子旁坐了近四十个大小国主、王储,大明皇帝又抛出了一个新的概念。
“名为联邦,便都是一家。”朱厚熜调笑道,“看那葡萄牙大使,今日就不能坐在这里。朕心目之中,还是内外有别的。这么多年商船往来,你们都知道了西洋人满世界在做什么。如今有大明先大胜葡萄牙人,他们不敢造次,但将来始终有再成大患的可能。万一西洋人也船坚炮利了,一家人共进退,你们就都是安全的。”
“……陛下仁慈之心,小王……”
朱厚熜微笑着抬手谦虚了一下:“最主要的,是一家人之间要多走动。来往多了,彼此也就更加了解。行商贸易、子嗣贤才进学、应募做工,于伱们各国都有好处。朕坦率地说,中国还在不断变好、变强,你们若是固步自封,将来也更加心惊胆颤。现在虽是中国有点强扭的意思,但相信你们诸国君臣百姓终究会觉得这瓜是甜的。”
朱载墀不由得低下头嘴角咧了咧。
他的心态自然不一样,人也年轻。对他来说,这瓜当然甜。但恐怕许多人觉得,不如我关起门来自由自在,你别打扰我。
可是凡事能遂他们所愿吗?
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
不是大明,就可能是什么别的大国、强国最终去敲门。
已经不是上古时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年代了。
其实和朱载墀想的不同,不少人其实松了一口气。
看来大明确实是停下脚步了,这一回没有咄咄逼人,没有强行要求他们怎么在内部推行新制、施善政于民。
之前冒头的蒙元、缅甸、交趾、女真,这次自然是被锤得极狠,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相反,和大明之间更加顺畅的贸易关系、感受上比过去更平等一些了的礼交关系,让人感到松弛。
一家人的说法也很亲切。
大明不再以册封的身份把他们看做臣,谁递了国书来继续被承认、建交有着请求册封同等的权威性,这一点本质上没有改变。
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能消除巨大的对内对外压力。
没有照相机,但有画师,有国书。
祈年殿秋日里阳光下,午后诸多国主一同饮茶,端的是亲善和睦。
大明准备极为充足,这一回,每个国家的国主都不是着大明册封用的官服。织造局早就奉命,依据诸多国家的服饰习俗织办了符合他们身份和特点的衣袍。
祈年殿一层层的圜丘之上,最上层是国主们笑着饮茶、叙话的场景。
下面则有许多画师在案桌上挥毫泼墨,文徵明仍在,身子骨硬朗得很,这谁说理去?
这个景象要画下来的,每国之主都有一份。既有所有国主各具衣袍、汇聚一堂的全景,也有他们的个人绘像。
在抵达京城之前,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是当真被作为一国之主尊重着对待的。
在他们心目之中比他们要厉害得多的大明重臣,每一个参策都会专门对接一个国主,让他们感受到大明贵宾的待遇。
并非朝贡,但他们的贺礼都获得了回礼,是久违的回礼价值高过他们。
朱厚熜很舍得——攻灭多国,缴获多少?
重要的是后面。
作为大明太子,朱载墌也在这里经历着他离京前最后的一件事。
站在父亲身后,他听着父亲与柔佛苏丹、兀良哈汗王谈笑风土人情。
脑海中却想起今早从斋宫出发前父皇说的话:爹接下来这半生,就为你埋着将来的伏笔了。对这些国家的渗透、一些势力的拉拢,一代人的时间下来不知能酝酿出多少变数。寰明联邦这个平台,就是你今后在越北要不断关注的,你点一个人,朕让他来主持这里的日常事务,与各国使节打交道。等你坐上了这个位置,还有诸多创下大功绩、树立威望的机会。
从年初到现在,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从最初得知要赴越北的晴天霹雳,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朱载墌确实感受着父亲的一片苦心。
现在他的目光又望向不远处坐着的,和暹罗阿瑜陀耶的国主盖法交谈着的大哥。
之前在祈年殿里,大明向诸国昭示了对缅甸、交趾、女真那边的处置。
除越北这个永乐年间本就是大明实土的地方收复设省外,南交趾设越南国,以越王为国主。
缅甸那边,下缅甸给了大明第一个真正封为异姓王、贵为一国国主的沐绍勋,国号称苍南。此外又设孟养、木邦、蒲甘三国,各以大明三家藩王过去联姻为主。而复国的兰纳国,自然是以朱厚熜与兰纳王妹所生的八皇子为国主。
盖法竟然来了,冒着权臣篡位的风险来了,做主交还了侵夺的兰纳旧地及许多新地盘,就是为了获得大明的认可和帮助帮他剪除那权臣。
所以现在朱载墌看着和大哥相谈甚欢的盖法,心里感觉有些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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