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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武帝继位以来,二十年间,避暑行宫都是圣眷稀薄。如此回来,即使是皇家行宫,虽不至于宫室破败、墙倒屋塌,但会花木荒芜,杂草滋长还是很现实的存在。
圣驾来的匆忙,事先毫无征兆,即使行宫的太监宫女日夜不停的忙碌起来,连驻守的军士们都帮着清理积年的枯枝败叶,可当如画随扈来到行宫的时候,还是在宫人住所这里看到了缭乱应付的痕迹,不过如画确是真心欢喜。
那是因为,如画在这样没有每一寸都被精心打理到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可堪大用的隐蔽好去处。
如画被安排的住所往西南边儿走半柱香的功夫就是行宫的一处人力挖成的三四亩地的湖水,专供皇上和妃嫔们在舟上歌舞助兴。要说有多深,那还真是不深,湖心处兴许大概能淹没身材高大的侍卫的头顶。
因为圣驾在此,这湖早被清了七八回淤泥了,这湖水边边儿算的上是清可见底儿。白天如画踩点儿的时候估摸着这湖边不过是刚刚到了她的腰间,晚上跳下去小心翼翼一探,还真是这样,半蹲下去正好把脖子以下全藏在水中。
如画甚是得意,这处好地方妙就妙在湖边这棵树根歪斜的厉害,以至于满树大半的繁密枝条都垂卧在了湖面上的临湖老柳树。
以前,行宫的管事儿督太监想着皇上懒得来这里,无心搭理它。今年圣驾入驻前着急忙慌的事情多了,没顾得上收拾它,如今圣驾已到,又怕挪动这样一棵老树动静太大惊了主子们的驾,就只好这么先将就照。那个督太监发誓,等御驾一离开行宫,他立马的就使唤人把这株老柳树连根拔起来清理出行宫的圆子,省的它继续丢人现眼给他惹麻烦。这次没有主子嫌弃它半卧在湖面有碍远眺,已经是实属幸运了。
可这株老柳树的不雅之貌,正好给如画提供了有力的遮挡和隐蔽之所。一来到行宫,如画就两眼冒星儿地瞄准了这处。干嘛呢?自然是偷偷练习凫水了。夜里趁着两队巡逻的侍卫换班的间隙,如画就熟门熟路地溜到湖边,麻溜地扯下外衫裹成一团塞进茂密的柳树枝叶里藏起来,身着肚兜和短裤慢慢地下了水,细微的水花声就像有调皮的鱼儿偶然跳跃过水面,再平常不过了。湖水白天晒了一天,夜里这会儿还温温的,泡找正舒服。早先一旦觉察有脚步路过走近这处湖边或者巡逻的侍卫列队经过,如画就赶紧的把头掩在柳树垂在湖中的枝条下,屡试不爽。如今来了行宫一个多月了,如画几乎不隔天的勤奋练习,现在都能在水中闭上一盏茶的气了,还能沿着湖边游个三两丈远。自学成材,如画自觉相当的了不起。心想,要是八皇子再倒霉一次,她一准不用人搭把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他脱出水面。嘿,那啥,小菜一碟不是?
每一次都是无惊无险,全须全尾地游了这么多次,如画渐渐地放送了警惕,也有些游上瘾了,哪天晚上不来,就心急的痒痒。
这一晚如画从突来的差事里抽出身,时辰已经晚了,按照往常都该是如画游水回来的时辰了。本来想着算了,不去了,可禁不住心痒难耐,如画还是决定去游一遭再说,反正从来都没有意外出现,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岔子吧。毕竟行宫不比后宫,这门禁方面可比后宫的严格程度差远了,夜里在园子里偷偷晃荡的人多了去了,不见得每一个都是鬼鬼祟祟的。如画前个儿就听说了,某一个才人因为长久无宠,就深夜里独自个儿缩在园子一角对着一片盛开的夜来香小声抽噎呢。
更鼓声传来,已入了子时(午夜23点),行宫守值的虎贲卫副统领齐泰从打盹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拿起佩剑出去巡查了。
齐泰之前隶属于五军营,待过京卫所,又辗转分调凤阳、山东、河南、大宁各都司兵调防过,不过二十六七岁,算起来已经在五军营混了小十年,精干老练,也是走路有声的主儿。这不,半年前虎贲卫副统领的位子空了出来,不知道京营里有多少卫所的三十好几四十出头的勋贵、武将,甚至是外省的武将,挤破了脑袋可最终齐齐落了空。
皇上眼都不眨地直接提名齐泰,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许多人垂头丧气懊恼白忙一场,还有那不知道齐泰根底的、恨得心肝几乎俱裂的候选人盘算着要给齐泰这个出身穷乡僻壤的寒门武将吃点苦头。谁不知道虎贲卫统领林将军年事已高且旧伤缠身,不定哪一天就退了下来。只要坐上了虎贲卫副统领的位子,八成要不了多久,那就能接替了林将军的位子接掌整个虎贲营,这可是多少武将拼上半辈子才能熬上的仕途。
可待得那些人摸清了齐泰的底细,就紧闭嘴巴一声不吭地偃旗息鼓了。实在是不息鼓不行啊?原来人家齐泰成名早,早在景武九年,人家就在朝堂上为战死的冯辕大将军而鼻涕眼泪双管齐下地舌战朝堂,一战成名后虽不曾被委任高职,可自此入了圣眼被烙上了皇上心腹的印记,十年间游迹于各个卫所和都司。总而言之,皇上想整顿哪处,就派齐泰调任哪里当个小兵小将的,那里总能接二连三地被掀起一堆烂账。
齐泰十年磨一剑,看来这虎贲卫副统领的位子就是皇上刻意为他而留的,他们这些人还挣个什么劲儿啊?挣了,也是白挣啊。
齐泰一路查了分属于虎贲卫的巡逻点,对了口号,又点了两个开小差的侍卫,齐泰很满意地停在了湖边这处歪脖子歪的厉害的老柳树旁边,觉得身上残留的汗渍有些腻歪。于是就和往常当值时那样,扯了军服扔下佩剑,一个猛子扎进湖中爽一把。
如画正在水中闭气,当那一声不小的“噗通”声闷闷地传进耳中的时候,如画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有大动静。
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水面,听到一树之隔的那边传来淅淅哗哗的撩水声,以及有力的呼吸声,如画万般确定,那边有人也在湖里,看样子刚跳进来不久,而且,还是个男的。
第一反应,就是面红心跳。第二反应,那就是赶紧逃,不,是赶紧溜掉,还要悄无声息的。
只可惜,越忙越是出错。如画慌乱中不小心被一个断掉半截的柳枝划破了手臂,疼得她不由自主地“啊呀”了一声。就这一声,让她暴露了。
“谁?”随着男人一声警惕的问话,如画豁出去不管不顾地窜起半截身子爬上岸。不同于太监的嘶哑,是中气十足的男声,那八成是当值巡视的侍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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