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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4)
此刻正是夜香的花开得最好的时光,空气中花香满溢,沁人心脾。平时宫人都只知在白日里赏花,却不知那样太过清晰单调,如今在夜晚里看,才别有一番朦朦胧胧,别有韵味的味道。白天的花香虽清甜,却不及夜晚时分的幽香,那才真的叫人真正体味花香的含义。真正花香应该是淡雅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为了展现自己的美好而开放,心无旁骛,干干净净,花与赏花人平等相处,相得益彰。
皇帝被一株柔白色的棠棣花吸引,就着昏黄的月光和宫灯的烛光,白色的棠棣花仿佛沾染上了一层月色,显出淡淡的黄色,五朵花瓣里藏着小小的花蕊,毛绒绒的作为点缀煞是可爱。他牵过一截枝干,放在鼻下闻了闻,恍若有极淡的清雅花香萦绕在鼻尖,叫人顿感心旷神怡,放下后依旧手有余香。
月色很好,虽不是个满月,却残缺自有残缺的美,站在棠棣树下看月亮,像是透过一层白纱去望纱后的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皇帝保持下颌微抬,角度完美的姿势,犹如一幅月光之下,美到极致的高贵男子站在一株开满花的树旁,深情地望月的水墨画。只是淡淡的站着,只是风吹过来时轻扬起的衣角,只是柔和遥远的月光,就可以美得像个梦,叫人不敢用力呼吸,怕打碎这个梦,惊动这个梦里的美男子。
四围安静,只听得到虫鸣与花开的声音。无人知道他会站多久,但仿佛只要他愿意,万千年都不会算久,月光,花树,会一直静默永恒地陪着他,直到真的成为一幅水墨丹青。
这个梦最后是被一声清脆好听,却太过突然的鸟鸣声打破的,皇帝即刻找寻声音的来源,身为皇帝,就算是百姓爱戴的明君,也不能不时时提防会有刺客来害自己,炎?从小最先学会的不是书数骑御射,而是如何在遇到危险时自保。此刻他的眼神凌厉地如同一把刺刀,若是当初用这种眼神去看殿前的女子,让她们知难而退,恐怕这才是最好最快捷的方法。
福禄也是到处在找寻这道声音的来源,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想,怎么会突然有一道鸟鸣声响起,而且听此声如此陌生,不像是宫里养的鸟,难不成是宫外的鸟跑了进来吗?但又不见鸟的飞过的影子和扇翅膀的声音,而且叫完了这一声后就不再叫了,十分不正常。
有一道银光忽然星辰般飞了出去,匕首破空铮峥的声响像是死亡的声音,空气霎时像是凝结成了冰。有几朵棠棣花在此刻被击出的气流劈了下来,支离破碎掉落下来,像坠落的雪花,有几片落在皇帝的肩头上,成为纹饰点缀。
匕首深入宫墙三寸,尾部飞快地微颤,金属发出的响声长久回荡在月夜里。有一缕发丝被疾速飞来的匕首吹毛立断,从中间截断成为两段,隐匿在浓黑的暮色里不见踪影,不久后大概就会化为树下的泥土。
有一个被当场抓了包的女子心虚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虽然是低着头,却看得出她并不是害怕,而只是被人发现了后的尴尬而已。她一点点从黑暗里走到光亮中,因低头而看不见长相,却能看到她的一头黑发长得很好,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在月光里泛出莹莹光泽。
福禄以为是哪个宫殿里的小宫女偷跑了出来,上来就是一顿训斥:“你是哪个宫的?居然敢擅自跑到御花园中,还不快回去自己领罚!”
“等一下。”炎?忽然叫停了正在尖声斥责女子的太监总管,向那垂着头的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真话还是假话,但猜想对方大概是宫里的哪个王孙贵族,觉得与贵族这样的沉默总是不好的,于是不管不顾地说:“我不是宫里的宫女,我叫连琼,是偷进宫的。”
“大胆!”督领侍太监福禄又一道厉声呵斥,活脱脱像一只挡在主人面前狂吠的狗。
皇帝伸出手来拦了一拦,又一次制止了福禄,语气平静如初,仿佛相信连琼所说的一切话,炎?温和地笑着问:“宫墙如此高,你是如何进来的?”
听到炎?在笑,连琼便放宽了心,稍微抬了抬头,对上他星子一样璀璨的眼睛,笑盈盈地说:“我是乘着鸿儿来的,它将我带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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