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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这般地安静了下来,他蒋英殊亦是吃了不少记白眼。当下众人只闻一声闷哼,目光便重又落回从林间趔趄踱步而出的那人。
轮廓已尽显了。面容业已尽显了……
只是这人满脸泥泞,双目通红,亦不知何时瘫坐在地,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仿佛谁都看不见,就紧紧地拥着怀里女子的身躯,喃喃道,“师姐,你的心呢……你的心哪去了……我要把你的心找回来……”时哭时笑,惹得周围看客唏嘘不已。
“这……”那蒋英殊登时哑然。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而待意识到碧山无名“三无”道长之一的无眠已死的时候,他竟有些头皮发麻,心想果真这幻林里存在此等厉害人物儿能将她无眠道长一击即中,掏心致死……想着想着,益发不敢掉以轻心,随即回头看那无相,说,“道……”然“长”字未出,“轰”地一声,但见四周灰烟四起!
灰蒙蒙的迷烟,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密林填塞得滴水不漏!
烟之快,是蒋英殊等人始料未及的。
但是这烟,好像没毒。他蒋英殊本来还担心是放出的毒瘴,而现下置身一片灰蒙蒙的迷烟中,除了视野受挫,其他貌似毫无影响。
“众弟子听令,原地待命!”
“是!”
“是!是!”
“是!是!是!……”
山林里,莫名传来了回音。
伴着回音而来的,似乎还有一点子刀剑怒喝,狂风呼啸。
“寒水门弟子在何处?!”那蒋英殊细眯了眯眼,三丈之外,尽是弥漫灰雾,当下脸色薄怒,连喝两声道,“寒水门弟子在何处?我系天刹阁蒋英殊,速速现身!……”
出奇地,他蒋英殊的声音仿佛被吞没了一般。
没有回音,亦没有人回应。
整个林子,像死了。
“天刹阁弟子在何处?!”
“天刹阁弟子在何处?!”
“天刹阁弟子在何处?!!”
…………
又是一连三问,杳无音讯。
蒋英殊忽然有种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的错觉。他冷哼了一声,不停地扫视着周遭流动的灰烟,眸光一亮,随即闭上了双眼。屏息,屏息而听。此时与其相信他的眼睛,倒不如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忽地。
但闻他低喝一声!左手疾速探进灰烟中,像抓到了什么似的,登时青筋暴起,止不住地后退,然睁眼时却是惊了一下,愕然道,“是你?”
现下满头冷汗站在蒋英殊跟前的,不是他邯钟离是谁!
话说那邯钟离同诚心趁万丈阳光迸散之时遁入光口,本以为拎着一个所谓的引路弟子便能确保后退无虞,谁知光口之内,一番别有洞天里,那祝乃星早就消失得连点渣滓都不剩。只见满眼白雪皑皑,纷飞雪花中刀光剑影,喊杀声不绝!于是他邯钟离与那诚心便凑近看,这一看不要紧,大雪中腾天落地,几乎杀红了双眼的两帮人,竟全是他斗阳宗的人!
“你说幻象里究竟是真是假?”那蒋英殊笑了笑,表情无奈,瞟了身旁面色铁青的男子一眼,接着说,“换作往常,我定认为幻象就是幻象,幻象里的一切,便都是虚幻空无。现在看来嘛……幻象里的一切倒也不全是虚假。对吧?邯副宗主。”
是了。蒋英殊言罢,邯钟离蓦然回过神来,像是心有余悸。
“生死门的人混进来了。”邯钟离道。
那蒋英殊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讽道,“你我都肯为了本《天残卷》进林,生死门的人什么时候混进来都不稀奇吧?”暗想怪只怪你邯钟离自作聪明兵分两路,到头来还不是一盘散沙被玩得团团转……
“哼,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我斗阳宗人今日尽亡……”
“邯副宗主多虑了。这幻林既带了一个‘幻’字,说明真真假假,真假难辨。邯副宗主方才看到的未必是真,当然,我现在所看到的邯副宗主你,也未必是假!”
“你什么意思?”
“邯副宗主方才不是说了吗,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眼下之计自然是尽快走出这迷瘴,和无相道长他们会合,如此一来……”
其实邯钟离亦非乱了阵脚,然相比蒋英殊一番冷静下的头头是道,邯钟离确显得有些慌乱。就如同他和诚心眼睁睁地看着两帮斗阳宗人打得如火如荼,却不知究竟该帮谁。因为两拨人的面孔,都太熟悉了。想来方化挈也是被无肠公子阴了一道,否则怎会出现方才那般水火不容的局面。要知道在那中原大地,他斗阳宗可是出了名的戮力同心!就算偶尔有些内部冲突,但远不至于刀剑相向……
“无肠公子定是跑了。”那邯钟离咬牙恨道。
幽幽地一声叹息。
“可怜邯副宗主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蒋英殊又叹了口气。
那邯钟离登时狐疑,只闻跟前人继续道,“楼心月未任不夜城城主之前,十二夜宫的主人尚是他爹---楼啸天。据说楼啸天曾动用上古神器九天玄火炉两次。一是牧渔与不夜交战,这二嘛……恐怕邯副宗主你就不知道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唉……世人都以为他楼啸天第一次舍命动用九天玄幻炉,是要逼退牧渔城百万龙牲。殊不知他楼啸天真正动用九天玄火炉的第一次,却只是为了要杀一个弟子……邯副宗主,不管你回答与否,我只问你,你为何一定要抓她‘无肠公子’?”
话音一落,那邯钟离哼了一声,说,“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蒋英殊却笑着摇了摇头,道,“邯钟离啊邯钟离……我话都问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又何必再打着官腔跟我隐瞒呢?方才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你既知道了,何须问我。”
“那我便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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