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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早食一宫,浣溪别苑。
今年寒水门三试新招了三名女子,史无前例,但终归男女有别,要一群大男人成天拘手拘脚地跟天仙儿似的小姑娘朝夕相处,年轻气盛,不动歪心思是假的。考虑到特殊情况,卢有鱼专门派弟子将荒了多年的浣溪别苑清整出来,正好和师兄弟的住处遥相隔开,除去隅中打杂的无忧,晋柳儿和向跃冰现下就住在浣溪别苑里。
和往常没什么分别的清早。
劈柴,练功,吃饭,休息……
晋柳儿魂不守舍的,呆呆地注视着铜镜里的自己。唇红齿白,杏脸桃腮,眉宇间的稚气衬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可是这眸子却无缘无故地黯淡了三天。
“有心事?”
晋柳儿转脸一看,原是刚沐浴回来的向跃冰,当下只见她头发湿漉漉地散乱着,褪去一身侠女装扮,一袭素衣,像极了气质亲切的大姐姐,抿了抿嘴,小声嘀咕说,“说不明白…”不自觉地低头玩起了手指。
“他不理你了?”向跃冰打趣道。她甩了甩刚收回来的衣裳,满是蒸腾的太阳味道,兀自地在床铺叠开来。
“哪有…”晋柳儿毫无底气地反驳道。脑海里不禁浮现晋府深夜少年客气生疏的眼神…鼻子一酸,眼眶泛红。
“你说的那个卓哥…”向跃冰像是思索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会子,蓦地灵光一闪,道,“你喜欢的是你哥哥晋行卓?”语气里没有一丝震惊。
晋柳儿却出奇地失声喊道,“你胡说!”一张精致的脸蛋苍白至极,眼波的颤抖早已掩饰不住,“他不是我哥哥……”意识到自己反常的失态,声音逐渐地低了下去。
“虽说是收为义子,但认的儿子也是儿子啊。他是你哥哥,毋庸置疑。”向跃冰淡淡道,仿佛对女孩的激动无动于衷。自欺欺人,岂不愚蠢?
晋柳儿默不作声,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爹小时候把他领回来,我见到他,还以为是个小乞丐,脏兮兮的……”唇角蓦然扬起一抹笑意,顿了顿,又道,“他什么事都让着我,我闯了祸也帮我担着…我记得我有一次把爹最心爱的瓶子打碎了,他非说是他和小厮玩闹不小心蹭到的,结果就为了这事,他还挨了爹爹一顿打,被罚了三个月……”零零星星的片段,如潮汐般涌现后消退,感动,心酸,甜蜜,委屈……一刹间五味杂陈。
“你和楼师兄已经定亲了。”向跃冰短短一句,登时打破了晋柳儿所有美好的想象。适才沸腾起来的血液,瞬间结冰。
晋柳儿哼了一声,撇撇嘴不在乎地说道,“那是我爹和他爹两个人一厢情愿的定亲,真要成亲的话让他们俩自己成去吧!”
向跃冰倏尔一笑。
晋柳儿满脸狐疑,凝视着她,问道,“跃冰姐,你笑什么?要是你的爹爹非要你嫁给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的人,你愿意啊……”
向跃冰耸了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晋柳儿浑身瘫软地趴在梳妆台上,摆弄着好不容易从苗泠泠那里要过来的水胭脂,淡朱色脂块凝结,颤动若水般透明,一股馥雅馨香,闻之难忘,她用指尖挑起一点儿,轻敷唇上,顿觉一阵冰凉。
女为悦己者容。
“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也敢要?”向跃冰整理好衣物,不经意瞥到晋柳儿手里的胭脂盒,嗤笑道,语气很是讥讽。
“我看啊,你跟苗大哥就是水火不容,两个冤家!”晋柳儿朱唇轻启,笑眯了眼,她“咦”了一声,忽然两眼精光地盯着向跃冰问道,“我发觉啊,有苗大哥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你,跃冰姐,你是不是在躲着他?”
向跃冰哼了一声,不屑道,“谁躲他了,明明他惹人厌,见了就烦,还整天吊儿郎当的,像和每个人都很熟一样,废话多,不三不四,不知廉耻……”
晋柳儿饶有兴味地眨巴着眼睛,听得一丝不苟,嘴边的笑意愈来愈深,她见向跃冰没有丝毫住嘴的意思,轻声打断道,“一提到苗大哥,跃冰姐你的话……就莫名其妙地变多起来了呢。”
向跃冰登时住嘴,斜睨了满脸无辜的女孩一眼,没好气地说,“莫名其妙,”顿了顿,继续说,“你有空还是多担心一下你的楼师兄吧!”
晋柳儿吐了吐舌头,随意道,“有人担心着呢,不缺我一个。”说罢不禁皱起了眉,话说自己三天都没见到无忧了,奇怪…到哪撒欢去了……转念大惊,失声惊呼道,“不会跟去了雪山吧!!”
人未去雪山,心却早早扎在了雪山里。
午夜梦回,大雪飘飞。那少年一袭荼白,仿佛和铺满天地之间的雪白都融到了一起。
离她越来越近的,是他温热的鼻息和澄澈的眼波……
而一旦梦醒,眼前又是无穷尽的漆黑。
无忧怔忪地歪在墙角,湿臭的稻草内穿梭着一应蟑螂老鼠等不见天日之物,怎样形容这种感觉,晕晕沉沉,浑身酥软,连眼皮都抬得吃力。她亦是和蟑螂老鼠在这地牢里作伴了三天三夜。
没有力气呼救,天旋地转。
窸窸窣窣的,除了从她脚跟摩挲而过的老鼠,还有地牢口两个纹丝不动的人影。
隐约有猫慵懒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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