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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磨磨蹭蹭的进了大院,和中原不同,大辽国官员府邸并没有那没多的花哨玩意。没有壁影,独门大院,敞亮简单。大院里干干净净的,一面墙下立着以一排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我站在院内,看着正对面的屋内灯火通明,想着耶律休哥应该在那里。再扫看四周,连着的几间屋都是黯淡无光。两边还有两扇小门,通向后面。
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过来告诉我该去哪里,我只好依旧站在院内,独自赏月。我走到那一排兵刃前,伸手摸了摸架子上薄薄的一层灰,然后拍了拍手,淡淡一笑。“笑什么?”。斜前方,耶律休哥刚刚从屋内出来。一面向我走来,一面招手叫来仆人,将手中的书信交代下去。然后站到我身旁。
我挑眉指了指身后的兵刃道:“摆设而已?”。耶律休哥瞟了一眼兵刃再看向我道:“没有好老师。”。我指着那柄剑道:“我只会这个。不过你们更适合用刀。”。耶律休哥眼神迷离一下,含笑道:“我是拉弓的。”。说完他又靠近些伸手扶我向屋内走去。
大辽民风不似中原,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在大辽很少有人能听得懂,就更不用谈“有伤风化”云云。
我几乎是蹭着步子进了屋内。耶律休哥已经命人准备了饭菜,我俩经过这两天都实在是难看的厉害。耶律休哥喝的油茶道:“真的不愿见见大辽皇帝?”。我摇了摇头。耶律休哥接着道:“一旦北汉亡,那么辽国就会立刻准备和大宋开战。”。我微微蹙眉道:“大将军不用说这些来试探我,眼下我是契丹人。”。
耶律休哥淡淡一笑道:“大宋可还有亲人?”。我定眼看向耶律休哥道:“没有了。”。耶律休哥察觉什么,于是试探的问道:“是大宋皇帝杀了他们?”。我想了想,这话说的竟没有一点错处,于是强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将军此处可以洗澡么?”。耶律休哥点了点头。从跟着辰仓一路来到太原府,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沐浴了,来的路上我才想起再过一日就是辰仓头七,我既然是辰仓的未亡人。自然就要为他扶灵守孝。前者我做不到了,后者只希望自己还能为他做了。我想了想道:“还请将军为我准备一身素衣。”。耶律休哥明白我要作何用,于是很快安排下去了。
一顿全羊宴,其实并非我待遇高,而是这个时节,又遇到像我和耶律休哥这样的饿了两天的人,全羊宴是最快也最能顶饱的餐饭了。我用完后,被仆人领着从我先前看到的小门走过,然后来到后院,再被领到一间房外仆人道:“就是这里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进屋后不又有些惊奇。这间房内摆放着的不是毡榻而是床。还有屏风,桌上放着我先前要的素衣。仆人端着一个很大的木盆进来,还有两桶水,一并放在一侧墙角。然后退了出去,走后帮我把门也带上了。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周围环境也很安静,我泄了一口气,一口恶气,一口怨气。
我躺在床上,这几天我睡得很好,出奇的好。和之前在宋军大营的寝食难安相比。我这几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事实上,我确实变了一个人。辰仓的死叫我彻底变得不再畏首畏尾,顾前顾后了。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我现在真的可以豁出去一切去和赵光义拼命。但是,很显然。我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找到大树好乘凉。
四月天,因为战火纷飞的原因,往昔的春景并未突显半分。除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天气越来越暖,在就没什么特别的了。耶律休哥将我带来的消息一一呈报给大辽皇帝耶律贤,至于消息的来源,他的回答正如我当日在营中所说那样,是探子探来的。
耶律贤很懂审时度势,眼下北汉被困,作为盟友的大辽应该出兵,可是,事情绝不是这样看的。一方面,赵光义此行就是要灭北汉的,大宋气势如虹,形势一片大好。另一方面,北汉守着太原府,亡国是迟早的事,而这个迟早不是看北汉,也不是看大宋,而是要看大辽。大辽出兵相助,北汉就会晚几年亡国,反之北汉可能顷刻间城破国败。耶律贤这些年帮着北汉的原因无非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可是这并不表示大辽惧怕大宋。援北汉,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耶律贤无法预估他将用多少兵力,财力,物力才能换取一时安宁。所以,与其守,不如攻,不是助北汉攻大宋,而是引兵深入,在家门口灭灭大宋气焰。
很快,耶律斜轸接到旨意撤守,屯军德胜口,北院大王耶律奚底领兵幽州,按兵不动。而一直援助北汉的耶律沙则接到旨意,保留实力。耶律休哥则帅大军等着北汉和大宋的这场战争的结束。
四月末,我在耶律休哥府上已经小住了一段时间,他府上人少,倒也清净。猛哥自从离开宋军大帐之后就变得很不安,仓鹰很聪明,且很有灵性,从前辰仓从未离开猛哥如此长的时间,而如今没有辰仓相伴的猛哥,终日恍恍惚惚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一边不断的打着唿哨想将猛哥从空中唤下来,一边手里拿着罩子只等猛哥飞落在我肩上的那一刻。
猛哥这段时间天天在空中盘旋,我总不见它休息,其实我是害怕他飞走,飞到宋军大营,去找辰仓。
猛哥落在一旁的墙头上,左看右看就是不下来。我皱了皱眉,再次打了个唿哨。猛哥仍旧不肯离开墙头。我摇了摇头,去问仆人要来梯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爬上墙头,一点一点的靠近猛哥。猛哥看见我后,并未飞走,不过它学着我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向一旁挪着步子。我停了下来,凝视着猛哥。
猛哥居然瘦了,一只鹰瘦了还是一只鹰,可是原本饱满的身体现在看上去干瘪,而且猛哥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病怏怏的,没有什么生气,平时炯炯有神的一双鹰眼此时也变得毫无杀伤力。我翻身坐在墙头上,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去看猛哥,而是看着远处。
这里景色不错,方圆百里没有什么大院,零零散散的几间屋舍落在旷野的地上,坐在这里一眼可以看见很远。我从腰间歇下布袋,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谷子。然后嘴角含着笑转身扔在猛哥的身上。猛哥被惊着了。拍着翅膀扑腾了两下。然后有些愤怒的盯着我。我耸了耸肩道:“你看,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猛哥叨了叨自己的羽毛没有理我,我接着道:“嗯,辰仓叫我们和平相处。”。我向猛哥的鹰眼望去,很挑衅的道:“刚才,对不起了。”。
猛哥一双眼珠子来回转,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我和猛哥再就一句话也没有,一人一鹰的坐在墙头看着大地和天空交汇的地方。
大地上,一前一后两匹马奔跑着,身后扬起淡淡的尘土。前面的那人当然是耶律休哥,后面那人应该是他的下属。猛哥晃了晃身型,振臂高飞。我刚要回头去抓它回来,结果连片羽毛都没碰到。猛哥盘旋在头顶上的这片蓝天,我大喊一声,“回来。”。猛哥仍旧无动于衷。我一双眼睛看着天空中的猛哥,忽然一道箭直直飞向猛哥。我惊呼一声低头看向射箭之人。然后余光里,猛哥的身体在空中很别扭的挣扎的,一边挣扎一边降落。
我立刻从墙头上下来,飞快的跑出府邸。那一箭是耶律休哥放的。我抬头看着猛哥降落的身体,然后找准它落下的范围,揪心的看着猛哥。不远处,耶律休哥跨坐在马背上,很是平淡的看着我和正在降落的猛哥。
我看的清楚,猛哥是在用一只翅膀飞行,而另一只翅膀别说挥动了,就连合上都很困难,因为一支羽箭插在羽翅里。我一个唿哨接着一个唿哨的唤着猛哥,只想叫它放弃挣扎,更快落下来。好在这次猛哥还算听话,在我第三个唿哨声后,猛哥很不情愿的俯身冲了下来。我张开双臂一把截住下落的猛哥。我将猛哥羽翅上的箭掰断,好叫猛哥先停止挣扎,然后向府邸跑去。
我蹙眉看着被我按在桌上的猛哥,猛哥眯眼看着我。我很紧张的对猛哥道:“我拔了,你要是疼可不许叫,更不许啄我。”。猛哥厌恶的扫我一眼,我伸手握着箭头,发现其实猛哥的羽翅上并没有出血的痕迹。我再次确认后,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要快。”。我刚短呼一下,突然身后有一人道:“我来吧。”。
我看向那人,是那日大帐里另一个“耶律休哥”,他见我不动,笑了笑道:“我是兽医。”。我自然知道这是一句安慰我的话,不过我真的不知该从何下手,于是我让开身子。那人将猛哥抓起来,搁在一旁的横架上,猛哥站好后侧身对着那人。他检查了一下猛哥,然后拿过剪刀开始剪掉猛哥剑伤周围的羽毛。他手上一边利索的忙着,一边开口道:“我,博日格德。”。我怔了怔,博日格德蒙语里是雕的意思,和猛哥是近亲,我道:“它叫猛哥。”。博日格德淡淡的“恩”了一声,然后放下剪子,快速的拔出那把插进猛哥羽翼里的半只箭。
猛哥的翅膀上秃了一块,本来应该很难过的,可偏偏我看着猛哥不可一世的表情,再有此时的狼狈样子,还是忍不住浅笑一下。博日格德看我一眼,然后帮猛哥上了些药,包扎好,转身对我道:“它应该饿坏了。”。我抿了抿嘴,“它不听我的。”。我拿出罩子,博日格德道:“这几天不用了,他飞不了,过段时间在给它蒙上吧。”。
耶律休哥也过来了,扫了一眼屋内道:“处理好了?”。我瞪看向他,耶律休哥一副惊额表情道:“看不出来我是在帮你么?”。我白他一眼,耶律休哥也没理会我,对博日格德道:“走吧”,然后自己转身离开。博日格德看向我道:“喂它老鼠肉或者鹌鹑,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他。”。我再次走向猛哥,眯眼看着它道:“老鼠?我上那给你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