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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阳此时吃得馋虫大动,接过来连咬了几口下肚,又继声问道:“莫姑娘,你身为女子,你爹却还要管着你练武么?”
莫雪茵撇了撇嘴,无可奈何道:“可不是诶!从小到大,我爹每天说得最多的就是要我习武练功。这些年内功、轻功、剑法和拳脚上的功夫,一样都不没有落下。我要是稍有懈怠,练功的时候偷偷溜到街市之上看热闹,他知道了便要大为生气,多施惩戒。好几次罚我闭门修行,十天半个月也不准出屋门一步!”
柳少阳听得大为惊异,说道:“这天底下哪里有当爹的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他对你这般苛刻,你便都是逆来顺受的么?”
莫雪茵奇道:“这有道是‘父命难为’,我一个当女儿的,哪里有不听家父所言的道理!”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神色微黯道:“若说我听他的话,那可也不全是。此次我远来中土,便是背着他老人家偷偷溜出来的。这么久才回去,也不知道我爹他要发多大的脾气。”说着面上隐隐泛有愁色。
柳少阳瞧她心绪似有不佳,有意转开话头,笑着言道:“莫姑娘,那北山国离着中土沿境可有几千里之遥,你是搭着商帮贩贾的船队来的么?”
“北山国虽是小国,前些年往明朝来的商船却也很多。但这些年听说明朝的官府大兴海禁,撤封了不少码头商港,北山国因此到中土来往的商船也少得多了。再说了,北山国哪里比得上你们大明,海行的商贾船只大多难抵不测风浪。要是运气不济,当真是枉送了性命!”
莫雪茵说到此处,忽地抿嘴笑了笑,冲柳少阳道:“少阳哥,你便猜上一猜,我是坐什么船来中土的?”
柳少阳听她冲自己换了这般称呼,心头倏地一热,嘴上随口漫声道:“我……我猜不出,你便说给我听听好了。”
莫雪茵见他不肯来猜,轻哼了一声,半晌方才徐徐道:“年前的时候,我爹的脾气越来越坏,说我什么武学进境甚慢,难以承他衣钵。又罚我呆在屋子里闭关修行……”
柳少阳心中纳罕,忍不住问道:“莫姑娘,你的武功就如此了得,令尊大人定然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了吧?只是不知何故,竟而要远居海外异国。”
莫雪茵闻言微然一怔,撇了撇嘴道:“你说我爹呀,打我记事起他就是腿脚不便,别说与人动手,便是多走上几步都是不成。我的武功里内功吐纳之法,都是他以口相授。轻功剑法里的一招一式,他也只是勉强摆个样子便叫我练。老实说没来中土之前,在北山国的时候极少与人以武过招,我也不知道明庭武林里的那许多江湖豪客,竟都胜不过我。”
她说到此处,脸色微红,缓缓道:“去年你在鸿雁楼上瞧见我的时候,我还只是初来乍到,大明的风土礼仪全都不懂……但说来也奇怪,自从剑法上胜了那刘景天后,每遇见有舞刀弄剑的江湖中人,我便多想比试一番。这一年光景里,我游历长江南北数省,交过手的江湖中人有百人之多。除了那孙痨鬼的剑法与我不相上下,余下的却都及不过我。这般想来,我爹他老人家在武学一道,确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了!”
柳少阳听到这里,心中暗道:“那孙玄宗执掌玄门龙虎一脉多年,武学修为好生了得。就算是叔父与他相斗,只怕也是全无胜算。莫姑娘年纪轻轻,竟能与他斗成平手。他父亲在武学一道的造诣,哪里只是‘见多识广’这般简单!这话我且不说,待到随着莫姑娘到了琉球国时,定要好生拜访这位武林前辈!”
他心中正是计较,忽听得莫雪茵不再言语,旋即打眼瞧去。只见少女坐在石阶之上,凝眸望着远山苍穹,正是怔然出神。柳少阳瞧她神情古怪,出言问道:“莫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想起什么心事了么?”
莫雪茵将远觑的目光收回,低声道:“我想我爹了,也不知道他身体这一年里好些了没?我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走了这么久,他一定生气得紧。在岛上的时候,成天瞧着他也不觉得什么。如今离家了这许多日子,突然想起来心中好生挂念。”
柳少阳笑道:“我都盘算好了,海盐帮的帮主陈曦元与我叔父是老友,我和他们倒也熟络。咱们这便往松江府坐他们的船出海,这么算起不出月余,你便能回北山国了。你爹见着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就是心中再有怒气,只怕也烟消云散啦!我在旁边再说上几句中听的话,保管他老人家喜从心来,落得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好啊,你嘴上说得这般好,到时候我倒要瞧你怎么哄得我爹高兴。”莫雪茵听得展颜而笑,忽而嗔怪道:“都是你扯东问西,说到了别处,我还没说是怎么来的中土呢!”
柳少阳此时已把两只烤兔吃得干净,顺手摘了身旁从草的枝叶,擦了擦嘴角油脂,冲莫雪茵笑着道:“是我问得多啦,你便别卖关子了,这就说说吧!”
莫雪茵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那天我在屋里呆得气闷,就趁我爹不注意偷跑了出来。本想着转上几个时辰就自个儿回去,谁曾想在海边的船港瞅见了一支船队。远远瞧去,都是舱室几层,桅高数丈的大船。我瞧着出奇,问了旁人才知道都是些北山国使臣远赴明庭的贡船。那时我早就听说大明乃天朝大国,山川之盛,物产之奇,均是世上罕有。一时间心中兴起,便随着那使节船队一起来了!”
柳少阳听得心奇,禁不住问道:“那北山国来明庭的使团贡船,必然都是使臣和随从所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肯载你一道前来?”
莫雪茵眨了眨眼,神色玩味道:“要是好好与他们说,那些卫士差兵蛮横得紧,自然不会答应了。我只是悄然蹑在了船上,吃喝之物尽从储物仓里去取。好笑的是那船队在海上行了足有十天上下,方才靠岸。我呆在上面自始至终,船上的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柳少阳听她如此一说,登时觉得大为有趣,扬声赞道:“好啊,这可当真是无本的买卖。那伙儿船工掌舵摇桨,升帆把航,昼夜轮班不辍,你却倒乐得清闲,白用了这许多人手。只可惜你说的那班使臣,怕是已经扬帆回国去了。不然这等有趣之事,说不得我也要试它一试!”
莫雪茵道:“无妨无妨,这些趣事以后定然多得紧,我做的时候叫上你一道便是了!”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冲柳少阳挪揄道:“我说柳大公子,你吃也吃了,歇也歇了。这瞅着天色还早,咱们也该赶路了吧!”
柳少阳听她言语打趣,当即也长身而起,嘿嘿笑道:“好啊,全都听你的安排就是,咱们这便走吧!”
他此时气力渐复,已无倦怠之感,虽说不能运功与人动手,但走起路来却已如常。那座废弃的古刹处在山腰之上,有山泉源源从旁流泻而过。两人喝了几捧清冽泉水,便沿着坡道转下山来。
莫雪茵前日夜里上山之时,将马车系在了山下路旁。柳少阳本说当他来驭马驾车,莫雪茵却道柳少阳大疾稍愈,只让他待在车里。柳少阳争她不过,只好作罢。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各自谈起中土海外的稀奇见闻,不知不觉间穿邑过镇,直往南朝松江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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