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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炎炎酷暑,犯人们在望不到尽头的长江大堤上苦干,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出现时,他们已经走了几里路,爬上大坝,开始抬石头扛沙袋,进行固堤除险工作了。堤坝上没有一棵树,烧人的阳光,肆无忌惮,烤得人身上淌油,心里发慌,身子发软。负责监管的干部坐在大遮阳伞下的竹椅上,都连连咋呼着热,用打开的矿泉水瓶往自己的头上倒水降温。
王大海因协助监管干部管理劳动,有空闲时间就把朱兆有挑抬的事都带做了,朱兆有仅在大堤上用锹平平沙,拍拍土。突然,王大海听到朱兆有在用一种痛苦的声音呼唤他,他急忙来到他的做事工地旁,发现朱兆有斜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一只手压在左胸。
“哎呀!”王大海惊叫道,“朱总,你怎么啦?”
“我危险!我的心脏病马上又要发作了,快,找干部拿速效救心丸,倒十五粒到我的口中。”朱兆有吃力地说着,胸脯大幅起伏,张大口做深呼吸,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
王大海快速把监管干部叫来,又与其他犯人一起把朱兆有轻轻平挪到树荫下,敲开他的嘴,按照他的吩咐把瓶子里的药丸数了十五粒,倒进他口中。
半个小时过去了,朱兆有铁青色的脸颊终于出现了一丝红晕,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嘴里发了出来,他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身子。
“没事了!没事了!”王大海禁不住大叫起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朱兆有很虚弱地对王大海说。
“没事的,不要那么悲观,您看您不是好好的吗?”王大海掏出在路边的菜地里摘的一根黄瓜,塞给朱兆有说,“您以前不是跟我说过,现在的老人返老还童,时尚的活法像进幼儿园,七十岁进小班,八十岁进中班,九十岁进大班,您才进小班呢!您得振作一点。”
“我的王大海,你别糊涂了,年轻时我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从刚才发病的情况看,就已经把我判了死刑啦,”朱兆有自己坐了起来,神色安祥地说,“谁知道我的病什么时候就发作呢?我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个世界,回首我这人一生,只有一个愧疚一个遗憾,一个愧疚呢,对不起难妻爱女,难妻受不了我这事的打击,得了精神抑郁症。虽然养了一个可爱聪慧的女儿,却英年早逝。一个遗憾呢,那就是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子,此生也就了无遗憾。”
“像您这么好的人,一生都在奋斗不息,还忍受着巨大的家庭悲伤,不应该再有遗憾了,您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儿子。”王大海说到动情处时,竟双腿跪地说,“请您接受狱中儿子的敬拜。”
王大海做出这个决定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也是出于对朱兆有的尊敬和崇拜,暗下决心,只要与朱兆有在一起就一定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他的身体。
朱兆有站起来,然后用他那瘦小的身躯抱住王大海的脖子,心潮澎湃,两眼热泪盈眶。长久以来,朱兆有一直在深思默想着在朋友公司里的股权如何处置,尤其近年来,随着自己病情的加重,这种想法更加迫切,现在,他终于能把股权交给他爱如己子的王大海。
第二天,一缕阳光透过牢房那狭小的窗口射了进来,朱兆有右手拿着一张纸,他也不说话,只把那张纸塞给王大海。
“这是什么?”王大海问。
“看。”朱兆有微笑着说,“我的遗嘱,这是我十年前在国豪公司入股的股权,由你,王大海继承。”
“您的股权?”王大海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个股权只属于您一个人,我没有任何权利。我又不是您的亲人。”
“你是我的儿子啊!不是在监狱里认的干儿子嘛?”朱兆有加大嗓门说,“菩萨终于做了件好事,把你派到我的身边,由你继承是最合适不过。”
真是天上掉下一个馅饼,这么好的事,竟砸在王大海的头上,王大海将信将疑,他必须向朱兆有问清楚,如果是一时心血来潮,那就没有这个必要,王大海说:“可是,您的股权除了我以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更合法的继承人了吗?”
“没有了,这方面你放心好了,既使你不做我的儿子,我也能做到全部馈赠给你,你完全可以问心无愧地享用这股权,”朱兆有看王大海面有疑惑之色,对接受股权的事犹豫不决,可以理解一个正常思维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我朱兆有这个人情况特殊,知道自己的生命大限已到,又没有自己的亲人来接班,必须打消王大海的顾虑,接着说,“我想你从今天开始应该考虑,出去以后怎样用好这股权。你也不要太惊喜,这点股金,只不过与你的同齡人比,得化几年功夫才能积累起来的第一桶金。”
王大海听了朱兆有真诚而坦率的劝说,心想,他是真的决定了让自己来接受股权,不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对于自己来说是真正的受益者,那么,就得对朱兆有以及所有朱兆有的一切负责。王大海担心地说:“您这么信任我,我怕我没有这个能力。”
“你放心大胆地做你想做的事,在我没死之前,赚了是你的,亏掉的是我的。如果我百年之后,那么盈亏都是你的事了。”朱兆有拿回那张给王大海看的《股权继承书》,掏出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王大海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看错的,那末,我俩签过字就交给监狱管教科,请公证处公证一下。”
王大海签过字就被管教队长叫去了,对他说:“有一个美女要会见你,在登记时也拿不出直系亲属的证明,按规定不是父母夫妻子女是不准会见的,她说是你的女朋友,我看你平时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给你五分钟时间会见,去吧。”
“谢谢政府!”王大海说完,在管教队长的带领下走进会见室。
会见室里的一角,刘春花两颊发红,呼吸急促,坐在一把椅子上等待王大海,经过刚才与警官的一翻周旋,答应允许会见,这样她才松了一口气,有时间顺顺自己的头发,尽量使脸色恢复平静,她的眼睛盯着会见室玻璃隔墙的那一边,分分秒秒地期待着王大海的出现。
刘春花心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踏进监狱的大门,他王大海肯定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知道呢?我在他面前经常装得那么拘谨,那么庄重,一副“别碰我”的神气,所以他也许认为我一点不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作普通朋友而已。难道我真是一个傻瓜,在家里,母亲对自己与王大海的交往,过去是不赞成,现在是极力反对,说自己是一个傻瓜。自从王大海进去以后,刘春花的眼前总是浮现他的影子,看到别人总没有他那么顺眼,感觉自己内心已离不开这个人。
王大海使劲拍着玻璃墙,对着话筒喊叫:“刘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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