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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日头才升,天色还是蒙蒙亮的,萧琰就率队启程。他们晚上歇得早,戌时就入睡,五更起床都已经睡得很足了,日头刚起就出发完全没有问题,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得很。
这一日他们行了七驿二百一十里,酉时入驿馆歇宿,次日太阳刚起又出发,这样保持着每天七驿的速度行进,三天后就出了庭州,进入高昌州地界。
这里以前是西域的高昌国,高宗武皇帝时期,令河西道大都督萧铖挥兵西进平了高昌国,设立高昌州,东西九百里,南北七百里,是河西道最西边的州,再往西就是安西都护府。萧琰一行过高昌城不入直接往南行,三天驰出驿道五百里,进入高昌州东南相邻的鄯善州。四天后萧琰一行驰出鄯善州,沿着东南去的驿道是海州,过了海州就是静州。
河西的海州当然没有海,是因为沙漠瀚海和青色盐湖如海而得名。静州的地理与海州一样,最初是要定名青州,但山东道已有一个青州,于是萧铖便在“青”色右边加了个“争”,拟为静州,又奏议在静州设立静塞军。据说那位陛下接到奏章后音调上扬说了一个字:“塞?”她的枢密官立刻心领神会,道:“莫若静南军。”高宗笑,“善。”——这是起居官记录在《起居注》里的对话,沈清猗给萧琰讲到这一段时就曾直白道“大唐谋吐蕃之心起于高武”——静州在这位陛下眼中不是边塞,是跳堡。如今,这个跳堡已经向吐蕃方向推进了三百里,与此相应的,驻扎在静州城内的静南军大营也向南移进了一百八十里,新大营是在玛沱河以北的青加山脉东部。
但萧曈的归德将军府还是在静州城内。萧琰必须要先去静州城,如果萧曈在府内那是最好,如果不在,萧琰或在府内等候,或是由将军府家卫引领着去静南军大营,这才是妥当的做法。
萧琰一行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静州城,递了门刺被迎入将军府。果然,萧曈夫妇都在军中,长子萧绍也在军中,只有次子萧继在府中,作为主人出来迎接她。
“哎哟十七阿弟,你终于来了。”萧继看见她很高兴,正准备要给她一个兄弟式的拥抱,一看她风尘仆仆的衣袍,呃,还是算了,改为伸手在她肩上亲热的拍了一下,“阿母接到四伯父的信后,早二十天前就令仆婢专门收拾好了给你住的地方。走,哥哥带你去。”萧继说出“哥哥”两字眼睛都笑眯了,终于来了个弟弟让自己充一下哥哥啊,很热情的领着萧琰到了后府的春泽园安顿下来,二十名牙兵则安排在了后府的侍兵院落住下。
沐浴更衣出来后萧琰和萧继在春泽园的堂舍说话,萧琰还是戴了面具。
萧继以为她脸上的疮还没好,目光很礼貌的不在她脸上作停留,只看着她眼睛笑道:“阿弟且在府里安歇一晚,明日一早我就让亲兵快马去大营告知母亲。想必晚上就能见到人了。明天哥哥带你去逛静州城,虽及不上贺州繁华,可是很有风情哟。”
“多谢八堂兄。”萧琰抬手行礼谢道。
萧继摆了摆手,“自家兄弟谢什么。”
外院的仆婢端了食案进来。萧继坐在一边喝茶,陪萧琰用了晚食,两人便一起在后院的小花园内散步,说了一会话,萧继又问了她早晚作息时间,便告辞道:“阿弟一路辛苦,今晚早点歇息。明早辰时二刻哥哥再过来,和阿弟一起用早食。”将军府的朝食早,和早点安排在一起,因为萧曈去军营早,就养成了这个用食的习惯。
萧琰应声“好”,将他送到门口。萧继向他挥了下手,带着侍厮大袖飘然的走了。
萧琰转身时嘴角抽了下,刚刚不到三刻钟的谈话里,萧继共叫了她七次阿弟,自称了十次哥哥——这得有多喜欢当哥哥啊?!难道是对七姑母没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的怨念?
萧琰嘿嘿笑了一声,回到内院。
春泽园是一座带照壁门廊的院子,正房三间,萧琰住了正房,青葙和将军府安排的一名洒扫婢女住在西厢,秉笔住在东厢,照壁的庑间还住着一名粗使男仆,萧琰又安排了两名牙兵住在庑间,一名做门子,一名听她随时传唤做事。
萧琰回到正房就开始写信,信是写给兄嫂的,已经到达静州就应该写封信报平安了。写完信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单独给沈清猗写了一封,这封信里写的是些生活的细节,比如沈清猗叮嘱的葵水是否正常之类,这种事阿兄还是不要看了。她说葵水五天前来的,无腹胀下坠等不适感觉,骑马疾驰也无影响,血量正常不多不少,两天后干净,无淋漓不尽。信末又问候“姊姊一切安好?行中甚想念,无日或忘,祈福安”,落名“十七琰”。墨干后,将信纵向三折,装入同一封信函中,想象四哥抽出两封信后打开然后看到葵水脸绿的表情,萧琰就吭哧吭哧的乐了起来。
她将信函封了漆口,搁在案上,起身洗漱上榻,照例冥想后入睡。
一夜无梦,次日卯初起身,她叫进门廊间的牙兵,将信给他,吩咐快马送去庭州。牙兵应诺而去。
辰时她收刀沐浴出来,萧继已经过来了。
两人一起用了朝食,便带了两名侍仆骑马出了府门,沿着宽阔的街道将州城逛了一圈,中午就在酒楼里用食,下午又去逛坊市,将近酉时了才往回走。静州城和威州、庭州一样,因为是边城,都严格执行宵禁制,所以住宅区和商肆区的坊门都是日升时开、日落时闭,不像贺州和大多数内陆州那样,虽有坊墙但不锁坊门,人们深夜尽欢再回坊都是可以的。当然将军府的外府门是开在坊墙上,就算回得再晚,也是不怕的。不过萧继和萧琰都没有在外玩得夜归的想法,踩着坊墙的鼓点入了府门。
次日早食后两人又出门逛街。这次是逛外城。外城的居民看起来更悍野,胡装佩刀的男子很多,看相貌与汉人有些差异。萧继说这里的少数部族吐谷浑人最多,其次是氐人,再次是吐蕃人,还有羌人、回纥人,“总之,不横着点不行。”他笑着拍了拍腰间的横刀,牙齿森森的白光瞬间让萧琰想到了高原上的狼。
看来这位笑容明朗的堂兄也是位狠茬儿呢。
申时两人回到将军府,萧继才沐浴更衣出来,门阍处报“女君回来了”。萧继哈哈道:“阿母回来了,是一人么?”一边疾步走了出去,那门子边跟上边道:“只见女君一人。”“难怪这么快。”萧继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侍厮去春泽园通知十七郎君。
萧琰过来时,萧曈正在沐浴,她便和萧继一起在侧厅用茶等着。
萧曈沐浴很快,两刻钟后便出来了,穿着束胸襦裙,洗过的长发散在肩后,显得很是随性,见到萧琰就笑一声“哎哟十七呀”,上前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
她的身材很高,将近六尺,萧琰的脑袋就被她扣在胸前那两团白耸之间,心中哎哟一声“七姑母真是丰盈”,便使劲窜了窜脑袋从她一手按着后脑勺的钳制中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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