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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拔剑,但殷璧越的倚湖只来得及抽出半寸。
草丛里的黑影蓄势已久,既然一跃而出,就绝不会让他抢得先机。
四野的枯草狠狠向下折去,黑影一掌拍向殷璧越右肩。浩大的魔息压来,殷璧越横剑去挡,倚湖尚在鞘中,嗡鸣一声,与魔息对冲。
忽而眼前明光一晃,对方袖里的匕首直袭面门,锋锐的光令他双眸刺痛一瞬。殷璧越手腕一翻,倚湖由挡变刺,挑开匕首,脚下却猝不及防倒退两步,这才看清了黑影。
不同于在南陆见过的那两位肤色苍白的魔修。对方周身都包裹在严实的黑布里,境界内敛,看不出深浅,只露出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
很久以后,殷璧越才知道,这类有着如出一辙装扮的人,还有一个统一的名字,荒原上的打猎者。
他们生活、游荡并劫掠在荒原,猎物是落单的赶路人。通常懂得战斗,经过耐心的观察,漫长的埋伏,判断猎物实力,然后一击必杀。
而现在,打猎者行迹暴露,猛然出手又没能杀死殷璧越,按照经验,他该以最快速度离开。但他没有。
因为这两个人道袍做工华美,看起来很富有,神色又有不谙世事的天真。打完这次猎,应该够吃半年。很划算。
殷璧越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事实上,从横剑到挑匕首,不过瞬息之间。倚湖剑没能第一时刻出鞘,让他慌乱一时,又很快镇定下来,退后的两步已下意识使出了‘踏山河’。
这两步快到极致,为他赢得了时间。
倚湖剑铮然出鞘,白色身影高高跃起,伴着旷野间回荡的嘹亮长鸣,如飞鸟投林般向对手压下。
他人在半空,地上的荒草却猛然向两边分开,一路延伸十丈远。
剑气纵横,如大海翻波。
正是沧涯剑法的‘鹤唳云端’。
他如今已是小乘境,真元与剑道都今非昔比。这一剑的威势远胜折花会上十倍。
出剑的同一时刻,殷璧越识海中已飞速计算出对手的百种应对,甚至算到了自己二十招之外。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剑。
匕首划破空气,割向他喉头。干净利落,就像去割挡路的杂草。
因为简单而快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所过轨迹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圆弧光芒。
打猎者自信比他更快,或者至少一样快。那么在殷璧越的剑刺穿他心脉时,他也会割断殷璧越的喉咙。
“刺啦——”
短匕的锋刃燃气白气。是小乘境修行者护体真元被破开的声音。
毫厘之间,殷璧越甚至已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冷意。
即使他的剑已经刺进了对手的身体,离心脉不过半寸,但被迫变招,回剑防御。
因为他确实怕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理解了剑圣刚才说的话。
这是真正的生死之争。对方以伤换伤的搏命打法,和折花会岂止天壤之别。
面对毫无畏死之心的敌人,一切精妙的剑招与计算,统统失去意义。
殷璧越落在地上,打猎者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短匕锋刃的黑色弧线割裂空气,所过轨迹凝成细细的线条。
无数枯黄的草叶在线条经过处被割开,切口平整。在秋风中狂舞。
匕首的轨迹变成一张网,将荒原上的空间凌乱的分割。
这是打猎者的网。
而殷璧越就在这张网里,进退不得。
“铮铮铮铮——”
紧密刺耳的撞击声激昂回荡,一息之间,倚湖剑与每根线条相遇,就是与匕首相击千万次。
殷璧越手腕翻转,将长剑直直向脚下土地刺去。地面裂开深深缝隙,无数缕剑气从他周身迸射而出,割断铺天盖地的黑色大网。
他拔剑,泥土与碎石漫天飞溅。
寒意乍起,遍野的枯草凝结出重重白霜。
寒水剑!
打猎者持短匕飞身而至,眼看就要与他正面交锋。
殷璧越很确定自己这一剑会斩断对方的匕首。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倚湖的锋利与坚硬。
然而下一刻,他的剑并没有落下。
因为对方右手的短匕猛然脱手,掷向他面门,而左手诡异的出现了一把长刀,横斩向他腰腹。
袖里藏刀。
敌人从来没说过身上只有一把匕首。
不管是怎样看似有利的情况,让打猎者近身都是愚蠢的。
“嗤——”
白烟升腾,护体真元碎裂。
方法无耻,但是有效。
殷璧越挡开了雷霆一掷的匕首,却对长刀回护不及。
长刀来势仓皇,魔息不重,但依然破开了他的护体真元。道袍上渗出细细的血线。
他变剑足够快,才没有被拦腰斩断。
从交手到现在,双方出招虽多,战斗时间却不过半盏茶。
殷璧越已两次陷入过大凶险的境地。
这让他想起缇香山黑暗山洞里的经历。如果师兄在这里,自己依然是个拖后腿的。
糟糕透了。
分明他被天下第一的剑圣指点了一路,分明他突破了小乘境。
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殷璧越以真元封住腹间伤口,面色沉寂如水。
长刀破风而至。
浩大的魔息在旷野间炸裂,以刀锋为中心,四野的荒草被绞碎成粉末,簌簌如雨。
打猎者终于用了最强的手段,因为笃定对手刚中刀,此时方寸大乱。
他若要出剑,就避不开这一刀。
他若要退,从此便只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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