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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空空的结局,
有一半原因是自己一直默契地配合对方而得来的。
她回想自己配合得真好,
一点也没能发现,一点也没有质疑。
外界是给了最大的舆论支持,说她是被蒙蔽了。
但系在眼睛上的布条,难道不是自己选的吗,自己扎上去的,还扎出了忠心耿耿的紧。
那天晚上到最后我和章聿分不清是谁在哭谁。理由成了一个抽象的施令者,中间繁冗的论证过程被省去了,从"难过"到"落泪"之间近得无非两三步,拍拍肩膀就能拥抱到一起。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行名言应当是唯一能够在全世界每个人身上都得到证实的绝对真理。只是人与人之间各异的性格是如何被塑造成绝不相同的两片叶子,满树林都是在空旷中被高深回荡起的沙沙声。
我回忆不出自己是不是童年经受到了什么,从此后对失败产生了巨大的排斥感,导致多年来习惯了像鹌鹑般缩着脖子过活。也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像章聿这样抗压的戏剧性格,但至少不存在那么简便的方式,把我们放在一起就能取长补短,我和章聿建立互相交换熊掌和砒霜的学习小组,让问题轻易得以解决。帮不了,实质上的帮忙根本不存在,除非钻到对方的皮囊里用自己的灵魂替对方活一次,但结果也很可能是和目前不相上下的各自惆怅。
原先预备着在第二天打开手机后,短信提示音"叮叮当当"连成一条不断的山涧,砸得我既满足又心碎。而短信是有的,也的确来自马赛,但内容和数量让我失策。他发来了前后共两则,上一则说"上飞机前给我消息",下一则问"登机了吗",之后排在了队列里的就是流量通知,天气预报,团购新活动(未完)和团购新活动(完)。我逐条逐条翻阅,手机没有再兴起任何动静。查验信号是满格的后,我接着拨出自己家的号码,证实不至于遭遇欠费停机。原来什么都好好的。那不好的--我的眉头静静地扭了起来--马赛的短信内容停在了一个设定之外的地方,给原先的剧情断出了令我陌生的逻辑关联。
正在我暗自苦笑的时候,手机突然活了过来似的在手里振出了铃音。他的名字反映在"来电人"一栏,令最初全无防备的我瞬时手一颤,居然不小心按成了"拒绝"。
但我前一秒的失意终究得以释然,在等待马赛再度来电时嘴角下意识拧出对自己笨手笨脚的嘲笑。原本赶往公司的步伐也由方才的焦急而松散起来,仿佛暗中要在路上空出一段来给他。
然而我的期待换来梅开二度的落空。手机重归了静默。一直到脸部肌肉都纷纷抗议,我才从自己陡然化为萧索的五官中计算出这份等待持续了多久。久到他的放弃成了存心为之。
我忍不住了,在公司大楼前打了个弯,躲进一边的屋檐,吸了口气回拨出马赛的电话。
"喂……刚刚你找我吗?"
"……"听筒里持续着沙沙的电波音,却能够依稀发现马赛的呼吸声。他停出一个让我心慌的空白,"啊,是。""……怎么了吗?"
"没……"
"那为什么……"指缝中冒出了忐忑的湿润,"是在生气吗?……生气了?""不……倒也不是。"他前缀了个莫名的副词。
我像连连踩空楼梯,神思上难以维持镇定的平衡:"我是……后来冷静下来……主要手头还有很多工作,所以……再加上有其他熟人也在的话,多半是不好的。"不知道马赛有没有把我提及的"熟人"和汪岚画上等号,他仍然不停地否定我:"不是这样……"电话那头的矛盾心情快要把守不住,有刹那几乎让我看到了从马赛艰苦的按捺中,仍然要把容器撑破的真相,最后他悻悻然地说,"算了,有什么等我从厦门回来再讲吧。""嗯,好啊。"
"你不要……总之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吧。"他省略掉的也许是十几个字,也许是几百个字。但我那会儿还以为只是省略掉了一个委婉的埋怨。
"我没啊,我不会的……"我撑着一侧的瓷砖,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几枚白色指印,缓缓地它们开始往下延伸,可就在我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马赛匆匆地收掉了电话。
对话结束,我面对一条笔直的大理石路面却认为自己走进了迷宫深处,神经在四周的围逼下草木皆兵地鼓噪着。等我走进办公室,会议室里两名正在边吃早饭边闲聊的同事目光灼灼地抓住我:"盛姐!盛姐!你听说了没呀?"我干咳一声,带出"什么"的语气,"这次汪老大不是去了厦门吗,你知道撞上乙方的负责人是谁吗?"她们等到我配合的目光,于是口气愈加高昂着,恨不能亲身经历的遗憾要用另一种渲染来弥补:"是她前夫!""……前夫?哦你说那个,谈不上前夫吧,前男友而已……"话说到半路,胸口却仿佛撞上了暗礁,迎来"嗡"的一声响,接着沉没开始发生,短短几秒内,四面八方地被攻陷。
似乎是,隐隐约约,但不会有多少偏差地,我觉得自己可以猜测出来了。
在故事从豆浆牛奶,面包饭团里建立起时间人物地点三要素的最初几分钟里,我都不住地诧异自己居然没有多动摇。更奇妙的是,宛如得到了真相后,不论这真相如何,照样值得我单纯地松一口气。
汪岚在厦门遇见了前男友,对她而言,称得上是老天歹毒的恶作剧,她险些就要称了老天看戏的心,脸色白得盖不住,手指里布满了细小的惊惧。投射在她瞳孔里的小人是如此客套,和气甚至绅士,递来名片的同时,声音也温文尔雅地询问:"你还好吗?"但仅凭我的认识,在和汪岚经历数年恋爱长跑后,当初也是同样的人,顶着未婚夫的头衔,"我和我父母也谈了一次,他们也理解了,所以希望也能得到你的理解",三言两语,就在一张饭桌上撕出两个阵营来,刚刚从家装市场抱着一只落地灯回来的汪岚得到一个分手宣言。
似乎是有了比汪岚更貌美,家境更富裕,房产证可以凑成半副扑克来打,岳父岳母深藏在京城的宅邸里,喝的水和吸的气宛如都从外太空里特供来的--总之有了条件更离谱的女性可以选择。于是他根本没花太多时间来痛苦,他非常清楚一旦过了这个奥运村,之后就再没这个精品店。屁股上点一把火就冲上云霄去追逐自己的幸福了。
在如此赤裸的理由面前,反而让人连投入的憎恨都徒显多余,"跟一般人分手不一样,感觉就好似有天接到通知说,'你未婚夫是头猪,不是比喻,是真的猪,鼻子朝前拱,耳朵巴掌大的那种''其实他之前都伪装得挺辛苦,反倒是你一直没发现吗,他每次路过超市的'双汇'柜台就会发抖诶'。"当汪岚把这事描述得越来越像个标准的笑话,她毫不为自己辩护的爽利表明已经从摔倒的地方站了起来。爱过的人是个傻×没错,百分之百纯天然无添加,字典里倘若需要"傻×"条目的配图,那就是他的照片没错,傻×们如果集合起来建个国家,元首只能是他没错,这个和自己携手共度了数年的人,唯一能对世界有所贡献的就是掺进几颗玉米做成甜香肠。
她最后一次走进装修中的婚房,这里摸一摸,那里敲一敲,角落里堆着买回的灯,还没拆封安装,外包装上画着图形,这部分线条原先是要出现在她的未来人生里的,未来的人生的画卷,需要一缕很好的光线,区分了图画上的明暗面,让瓶里的花立体了,让沙发上的靠垫松软了,让一个周末夜晚的房间融入整个城市的"寻常百姓家"里,连朴素的懈怠和慵懒都带上了香味,她想象自己把电视让给了对方看他喜欢的财经频道。
汪岚从房间里离开时,下巴上带了一条疤,不算很深很长,但估计还是流了不少血,据她说是让钉子剐到的。新家没有东西让她止血,只能蹲在还没安装洁具的水龙头下洗了又洗,最后胸口的衬衣也湿了一大片。她把伤洗到了胸口,冷得在心里狠狠哆嗦,还是咬住了牙齿没掉眼泪。她的意志在那几天飞速地坚硬起来,像得到了真正的淬炼。
耗时多年的付出,末了堪比上交一笔奢侈的学费,既确认对方是无耻的傻×,也明白自己其实好不到哪里去。两手空空的结局,有一半原因是自己一直默契地配合对方而得来的。她回想自己配合得真好,一点也没能发现,一点也没有质疑。即便外界给了最大的舆论支持,说她是被蒙蔽了。但系在眼睛上的布条,难道不是自己选的吗,自己扎上去的,还扎出了忠心耿耿的紧。
汪岚就是这样,等到她在机场见到了那个从旧时光里来的加害者时,等她可以直接对视来人,才意识到原来陌生和熟悉间的重合严重地腐蚀了她的理性。汪岚一把钩住离自己最近的手臂,且不管那个选择会连着怎样的根,有根还是另一片彻底无根的浮萍。如果那些骄傲的大义在此刻遭到霜打弃她不顾,至少还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愿意出来替她先挪动棋盘上的一个位置。
我是过了许久才听说当时的具体情景。倒还真和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我么?还好。"汪岚接过前男友递来的名片,"哦,忘了介绍。"她挽着马赛的胳膊。"这位,王博潭。"她又转过脸,"这是马赛。""哦--你好,'马赛'。"
而汪岚已经被削至最薄的神经听出那个藏在尾端的,只是些微凸起的问号,于是她在口气里笃定起来:"嗯,我男朋友。"她大概是彻底地铁了心,电视里那些跳着蹦极的极限运动员也未必有她那么决然的孤注一掷,使得她的声音无可挑剔地真实了起来,像从头至尾都交代着一件不容置疑的关系。
我沿着走廊来回地踱步,动物园里躁动的狼大概也和我持有类似的心情,这个时候倘若有谁丢一只活鸡过来,谁知道我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跳到半空叼住它的脖子呢。打小我就不是一个逻辑思维严密的人,老了也一定属于**犯们重点监控的对象,而年轻时--如果我此刻还在这个区域里,直觉总是最高领袖,让我往右走我不敢朝左,让我吃麦当劳我不敢进肯德基,而眼下它只告诉我一个方向:"别去想了。"
领袖的话听着怎么也跟放屁一样呢,难道他没有听说过那个著名的心理试验,"不要去想白色的大象"么。
远在厦门的马赛现在就是我心里白色的大象。
我靠着玻璃窗,用手机和心里的语文老师进行殊死搏斗。一稿:"厦门好玩么。"二稿:"厦门好玩么,工作忙吗。"三稿:"厦门好玩么,工作得怎么样,有什么状况没。"四稿:"厦门好玩吗,工作得怎么样,有什么状况没,有吗。"到了第五稿,我感觉自己仿佛生平认识的汉字,可以运用的汉字只有那十几个而已。却偏偏要用它展现我的推理,我似有似无的在意,我的一点怜惜,我更多的理解,和我真正想要告诉他的,我强烈的不安和不甘。
"×的。"拜托以后作文不要再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题目,庄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关我屁事啊,"梯子不用时请横着放"关我屁事啊,"握住这滴水"关我屁事啊,来点更实际的,能让人不至于在日后痛不欲生的练习吧。
我终于和汪岚通上了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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