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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宇在废墟中又昏迷了五天,当他再次苏醒过来时,已是回光返照、奄奄一息了。他感到死亡即将来临,想再次呼救,可喉咙干干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眼睛还能动。看来,要死在这里。
“梦”破灭了!什么佛茶护体、空如佛保佑,那只是想当然罢了,眼下还不是难逃一死?所谓的地球浩劫,与地震也只是巧合而已。什么化解地球浩劫的契机冥冥之中落在自己身上、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真是痴人说梦、天字第一号笑话!那些让自己深信“梦”不虚的推断全没有实在的依据,梦就是梦,说什么仙人托梦,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更何况本来就是一个梦!
“梦”破灭了,生还的希望也就破灭了。由于经历长时间被困和被压的煎熬,“梦”和生还希望的破灭倒使孟宇产生一种解脱感。他的思想活动和呼吸突然停滞下来,苟延的感觉就是眼前一片祥和的茫然。
不知不觉间,心灵深处又本能地发出求生的欲望,产生一种很不甘愿就这么死去的情绪,思想也跟着复活起来。他还年轻,连家业都没建立,而且还负责,很多应尽的义务都没尽到,也不知人生价值体现在哪里,怎能就这么死去呢?再说,人生的诸多美好都没享受到,死去多有不甘哪!
求生的欲望刚产生,死亡的恐惧却接踪而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前方一盏飘忽不定的微弱的灯还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仍存在。迷迷糊糊中,他不自觉地朝那灯走去。走着走着,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有时觉得走在半山腰的小道上,一不小心就会滑落山底,有时觉得走在沼泽地里,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泥潭,而那盏灯却始终不即不离地在前方引路。沿途冷风凄凄,鬼火荧荧,远处不时传来虎啸狼嚎;有时听到一种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呼哨,心里直发毛,他想,这大概就是鬼叫吧。他愈来愈害怕,然而已经没有退路了,后面大概有许多野兽在等着自己,只有跟着那盏灯还有些安全感。
惶然间,他已没有时间在进行的感觉,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崖边,那盏灯忽明忽暗地飘进一个黑洞洞的山洞。他跟到洞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心道:“这不就是鬼门关吗?一进去就出不来了!”那盏灯也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他,颇具诱惑力。他犹豫了一会儿,鬼使神差也似的向前跨步。便在此时,突然响起鸡鸣声,而洞门砰地一声关上,把他的前脚推了出来。就在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他见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闪进洞内。
关门的推力和声音吓了孟宇一跳,他头脑清醒了些,不过还处在若恍若惚状态。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不是梦,是自己感到求生无望又处于迷糊状态之下而产生的一种有别于梦的幻觉。他努力睁开眼睛,见自己还躺在老地方,心里也踏实了些。那虽是幻觉,却让无助的他燃起了新的希望,心想:“看来自己死亡的时辰未到,不然何以那黑白无常都带不走自己呢?为什么偏偏就在自己正要踏进鬼门关时鸡叫呢?——原来鸡叫鬼门关就关门,那么白天死的人,鬼魂在哪里滞留呢?”他胡思乱想起来,却没意识到“鸡叫关门”也是自己的幻觉,并不是真有其事。
鉴于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又觉得虽然死亡的时辰未到,但也拖不了多久。心想:“剩下的时辰不多了,还是回到过去美好的时光里,别老往死里想!”
这一想,多少往事又涌上心头。最让他留恋的美好时光是一次次的同学聚会。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经常聚在一起无拘无束地畅谈理想抱负、国家前途、民族命运,有时也吟花咏草。记得还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一个女同学家里小聚。那同学家里人爱花,除了阳台摆放着一二十盆花卉外,室内合适的地方也放上一两盆。孟宇去迟了,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位名字叫筱白的同学吟道:
窗外阳光千万缕,闺中花卉两三株。
兰竹窃语出墙去,摇动春晖态自殊。
一位名字叫樟松的同学听了这首诗后,故意打趣道:“你这不是讽喻若莲姐妹假日都锁在深闺吗?——外出还要密谋,还要翻墙,哪怕被伯母知道似的。”
筱白笑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樟松,你可别节外生枝!”
女主人若莲低着头道:“筱白同学说的也是,家母封建,对我姐妹仨管得严,总是要我们没事少出门,所以才要你们到我家里来聚会。”她一眼瞧见孟宇站在门口,充满喜悦地说道:“哟,书虫(孟宇学习刻苦,在学生时代有个“书虫”的诨号)咋了,还不进屋!”
孟宇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一句‘兰竹窃语出墙去,摇动春晖态自殊。’我完全被吸引住了,脚被定住似的。”
樟松拍了一下孟宇的肩膀道:“你迟到可要罚一首,大家掌声鼓励!”
“对、对,迟到罚一首!”室内掌声噼里啪啦。
孟宇笑对樟松道:“你看,你又节外生枝了是不是?”
樟松不理会他,抚掌道:“掌声,来一个!掌声,来一个!”
又是一阵掌声。
孟宇只得说道:“好,好,我来一首。诗做的不好,大家可别笑!”他看了看放在墙角冰箱上的一盆吊兰,略一思索,吟道:
墙角吊兰枝外枝,芬芳淡雅总依依。
人嫌节外生枝事,谁信枝头尽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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