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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一片叶, 惊觉万物已悲秋,那一片片扑向大地的金色蝴蝶逐渐零落成泥碾作尘,这种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总是引人遐思,这是自己的追求还是枝的不挽留?
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 觅,等来的却是空茫茫的无迹可寻,也曾在夜深人静时卸下白日的伪装,一遍又一遍地用回忆来温暖空荡荡的胸腔和冷冰冰的枕畔,一点一点地浇灭偶然升起的疲倦与绝望,孤独与痛楚。
深山中的古 刹,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如同一个沧桑的老人,一如自己那颗无处安放、满目疮痍的心。
外面飘着潇潇冷雨,面如冠玉的贵气少年枕着枯黄的稻草望着屋檐下正在结网的蜘蛛怔怔地出神,原本空荡荡的左手手腕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紫檀佛珠,左手指腹的老茧也不知何时竟然与右手一样厚了,右手是因为经常握笔练武,而左手却是因为拨念珠,心中每念一次,手中便拨一颗念珠。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如若不是身边还有人知道她的名字,身边还留着几件她曾用过的物什,有时竟觉得数载相伴如同庄生晓梦,不知是蝴蝶变成了自己,还是自己变成了蝴蝶,亦或是自己执念太深。
师娘说,静虑离妄念,持珠当心上。
方丈说,所谓人世天注定,为人者,无语何来罪业?所谓是开口即罪,闭口禅正是己身开口到极点,心亦有所悟,方行闭口禅,闭之人口,方得大果。
于是年纪轻轻、少年得志的刑部员外郎修起了闭口禅,左手慈悲,右手杀戮。
“近日,楼中可有消息?”宣竹微微垂下眼睫,熟练地从手腕中取出一颗佛珠扔入熊熊燃烧的火堆中。
他已经好些天不曾开口说话了,原本玉落珠盘的圆 润嗓音变成了低沉嘶哑。
紫苏又是惊喜,又是难过,赶忙应道:“这些日子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莫过于漕帮生变,少帮主九嶷被放逐,据说面目全非,死状极惨。”
“面目全非的人往往可以死而复生,你在刑部待了这么久还不懂麽?紫苏,派人去查查漕帮和九嶷。”他漫不经心地又扔了一颗佛珠。
“好的。”紫苏脆生生地应了一句。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渔舟的消息,心照不宣地明白楼中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明日,去相国寺点一盏长明灯吧。”
火中又多了几缕檀木清香,那是念珠最后的挣扎。
公子没说长明灯为谁而点,但是紫苏不必问也知道,唯有舟姐姐一人可以让公子如此。就像此番离京,千里奔驰只因为河阳城出现了江南老妪的画作——《飞燕外传》。天下皆知宣员外郎对江南老妪的画作情有独钟,其实公子可以不必亲至,晚些时日自然会有人入京双手奉上,可公子一日也等不得,必须拿到手里,揣到怀中才能放心。
宣竹往火堆的方向凑了凑,伸手探到怀中的画册,侧着身子满意地垂目,消瘦的身影打在墙上,明明灭灭,隐隐约约,淡若轻烟,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了。
紫苏拨了拨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看着形影相吊的主子,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公子与舟姐姐相遇也不知是缘是劫,看公子为情所困,衣带渐宽,真有些于心不忍,舟姐姐若是知道公子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心疼,应该是会的,姐姐那么善良。舟姐姐也真有本事,已经有七八个月了,楼中派人四处寻找,依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但愿她一切安好吧。”
殿内渐渐传出宣竹清浅的呼吸声,与外面屋檐下的雨打芭蕉相映成趣。
静静的雨夜,沉淀的姿态,无限的遐想,怎么能缺少故事。
嘚嘚的马蹄声响在雨夜里,由远而近,踩着雨点的旋律,述说着奔波的故事。
殿外门上的铜环轻轻叩了叩,紫苏见主子并未转醒,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
“在下赶路错过了宿头,能否行个方便?”外面有人沉声问道。
紫苏放轻脚步,推开了虚掩的门,看清浑身湿漉漉的赶路人的面容后忙行礼,微笑道:“原来是东陵公子,快里面请吧。”
东陵泛舟微微一怔,继而言道:“能在如此荒山野岭遇到宣大人,倒真是稀罕事。”
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可不简单,虽未曾正式谋面,但在京中的名头可不小,姑且不说在天下楼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也不说在生意上手段毒辣,仅仅是刑部员外郎心腹的地位就让人不敢小觑了。
若说宣竹是大燕朝的活阎罗,那么他身边的四个小少年就是阎王座下的四大判官,传闻自从宣大人修了闭口禅后,这几个孩子的话往往代表着宣大人的意思。
宣竹浅眠,常常身边稍有异动便会惊醒,更何况二人的一问一答。
“东陵公子,幸会。”宣竹坐起身子客套地寒暄道,眼中带着几丝迷蒙与疲惫。
因着太傅大人是宣竹名义上座师的关系,东陵泛舟自然不会太过冷漠,脱下外袍拧着水温声道:“不必如此客气,在下表字横槊,退之也是我的兄弟。”
紫苏接过东陵泛舟湿漉漉的袍子拿一旁烘烤去了,宣竹立刻也报上了自己的表字,并将干粮递了过去。
东陵泛舟一边嚼着干粮,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挑眉问道:“来点暖暖身子?”
宣竹脸色白了白,连连摇头。
“一时忘了宣大人身子骨不好,酒色沾不得。”东陵泛舟调侃道。
宣竹眼角眉梢染上几丝愁绪,惨淡地笑道:“曾因醉酒误事,后来就不再饮了。”
那眼角的朱砂痣随着他的笑容染上了淡淡的猩红,给白皙如玉的容颜点缀了一抹艳色,仔细看去却又像一滴血泪欲落不落地挂着,他那本是三分的苦,立刻化成了七分的哀,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哀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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