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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田家大宅出发,向古家的小院子行去。为首的是田老爷,田老爷身旁,跟着田宅管家,赶着装满了贺喜之物的牛车,田老爷身后,跟着长子田松和次子田柏,队尾则是女眷。
田夫人和辛夫人都拉开了阵势,辛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其中之一,她准备赠与珠娘作侍女,而田夫人则将田榕的生母带在了身旁,细细嘱咐了她许多吉祥话。
田夫人一路走一路说:“珠娘是我带进田家,后又被我送去古家的,我定要去看看她,不去不行。”
辛夫人在一边听着生气,道:“怎么是你送进去的?分明是我做主令珠娘与古老先生喜结良缘!”
见两位夫人争得不可开交,田老爷只好道:“不要吵了,你们既然对古家都有恩,那大家都一道去就是了!”
田夫人和辛夫人这才消停下来。
如今一行人到了古家门口,古贲这时候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他远远就听见重重的脚步声近了,心道:“来人不少,莫非是我儿在外出了什么事?不知是吉是凶呐……”
田老爷眯起细眸,一眼便瞧见了古家院子,又一眼瞧见了树下纳凉的古贲,这下便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过去。
古贲只感到有人气息渐近,带着夏日热汗之味……旋即自己的手被一双厚大温热的肉掌给包裹住了,耳边响起田老爷的激动不已的声音:“老先生啊!您算得不错!芒砀山里果然出贵人了!而且一次还出了两个!一个是令郎古骜,另一个是犬子田榕!他们如今,都拜入山云书院中大德之人为师了!”
古贲微微一怔,心道:“看来,是吉讯啊!”
田老爷扼腕抵掌,难掩振奋,他举手一挥宽袖:“田松,念信!”
“是!”田松上前一步,抖开手中紧攥的绢布,朗朗便读了出来。
田夫人自忖着与古氏亲近,这时候就绕到田老爷身后,穿过院子,带着田榕的生母推门入了古家屋内。古氏正猫着腰靠在窗边,想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听木门吱呀一声,田夫人身后跟着一位形貌圆润甜巧的妇人,进了内室。
古氏微微一愣,直起身子,道:“大夫人……这……”
田夫人笑道:“我是来给你道喜的!快,坐下说话!”
说着,田夫人拉起古氏的手,引着她坐一道坐在了榻上,田榕的生母将贺喜的祥庆话一说,古氏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惊喜道:“这是真的么?”
田榕的生母笑道:“怎么不是真的?三少爷也在书院,两人一道给家里写得信呢!你听,外面可不是还在念着?”
古氏高兴得有些晕了头脑,这下也顾不得待客之道,倏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细细听着外面田松的读诵。她虽然不能分辨信中文绉绉的用词,但她听得懂田夫人在旁恭贺的溢美之辞:“日后,你家骜儿,怕就是芒砀山中第一人了!”
田榕的生母也在旁边凑趣道:“正是呢,别说吃穿,做官都不愁!”
古氏抚住心口,胸间心还是咚咚地跳着,却有一种不真实的触感。
她当年被人伢子卖进芒砀山时,可从没有料到能有这一天……
古氏感到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心想:当年被父母卖了,如今一看,倒是卖得好了!
而此时在古家屋舍之外的院子里,田松念完了信,田老爷便走上一步,对古贲道:“古老先生啊,你看你我两家,如今俊才携出,前有你子,后有我儿……我一直也将老先生视为兄长,我便想,您看此番,两家好上加好如何?”
古贲一听,就明晓了意思,这下便应了一句:“……愿闻其详?”
田老爷笑道:“我二夫人腹中这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女,便送来给古骜做房中人;若是男,便入籍侍候老先生膝下,不知您以为如何呀?”
古贲“哈哈哈哈”地长笑了数声,道:“多子多福,若是再添麟儿,那可是老夫的福气啊!只是若是女,她就比我家骜儿小十多岁,只怕……”古贲拖长了音调,不再言语了。
辛夫人与田老爷对望了一眼,辛夫人上前笑道:“……我们小家小户,哪里敢求做大妇,便做古骜的小妻,如何?”
古贲听辛夫人这么说,微微一怔,心道:“外面世家大族,只有妻妾之分,哪里还有大妇小妻之说?寒门不讲究礼法,才有几位夫人共侍一夫之相。只是……我儿若日后真能承天立极,那倒又有别品了。”
古贲可谓涉猎四海,博闻广识,但辛夫人却真是不懂,她一个商女田妇,何来高才远识,又哪里知道宦者官家,都追慕世家之礼,行一夫一妻多妾之制?
世家与世家联姻,正妻乃当家主母,能随意打骂甚至发配丈夫小妾。辛夫人还以为世间都如田家这般寒门,大妻与小妻之间,尊卑并无甚差。辛夫人心想,自己与田夫人相比,难道不就是小妻么?但是自己在家中却是掌事的,以此可知:大妇小妻名分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自己的能耐。
辛夫人哪里知道,世家所谓两姓之好,只有两姓大族之嫡子,才有爵位徙封之权,才有家中资财继承之权。这样世家中哪来的小妻?若真要类比,那只能唤作做妾。可妾不是出身夫家的奴仆,就是主母从娘家带的丫鬟,且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能计入世家族谱,而是另开一册,计入庶谱。庶子日后生计,亦只能继承其生母从宅中所得赏赐。所谓妻妾嫡庶,更是云泥之别。
不怪辛夫人不知道,如今天下纷乱经年,若是世家无分嫡庶都能延续世家之姓,那世家手中之兵粮,早就在分家中耗散了,又如何能延续不断,伫立于乱世,称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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