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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唐钺到曲天明办公室,问站里有没有打紧的事要办。曲天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钺,说年关将至,最打紧的事,当然是抚恤死难者的家属了,可现在薪水都不能按时发放,别说死难家属的抚恤金了。两个月前,死亡的80余名弟兄,有一半还没有通知到家属,还有伤者的医药费更无法解决,曲天明说着禁不住叹气。唐钺问,上面不是说非常时期,可以便宜行事,自行筹集部分经费吗?曲天明说,老弟有所不知,日本人和汉奸对咱们的封锁越来越紧,弟兄们安全都难以保障,上哪筹集经费去。明天就小年了,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安抚大家情绪,不然留下几人值班,其他人就早早放假吧,唐钺说这倒是个办法。
次日的小年,街上已响起爆竹声。临近十点之际,老金突然跑进来,告诉唐钺外边出现许多76号的人。唐钺吩咐盛墨,通知楼下的人撤退,同时与老金一起,掩护曲天明向楼顶撤去。众人到楼顶时,外面突然乱成一片,接着枪声不断。盛墨告知唐钺,叶青云在楼下阻击,但对方人太多,恐怕顶不了太久。曲天明告诉唐钺,这栋三层建筑本来也是上海站一个多月前搬来的临时办公场地,并未安排成熟的撤退路线。唐钺没功夫搭理曲天明,和老金、盛墨一起将事先准备的梯子搭到对面建筑的露台上,中间也就三米多的距离。盛墨和老金顺着梯子快速跑过去,盛墨从露台上取出冲锋枪掩护,老金将一快木板搭在梯子上,众人开始爬过梯子,进入露台,是一间三层的民居,是一周前商社找人租下的。20余人从民房撤离后,唐钺带老金、盛墨去唤叶青云撤退。老金将二楼楼梯炸断,又放置好定时爆破装置,带着叶青云等十多个活着的弟兄从楼顶撤离。离开后三分钟,德美其洋行被整个炸毁,周围浓尘弥漫,人们四散奔逃。
曲天明带众人撤至黎明街上的一个50多平米的仓库内。至晚间,各路打探消息的外勤汇总上来确切消息,站内兄弟死亡12名、伤16 人,其中重伤的有刘志强等3人,必须赶紧医治,但曲天明无奈告诉唐钺,站内的2名医生也早已经过站长同意,请假回了重庆,一名实习医生此次被袭中阵亡,大家听后面面相觑。
唐钺说这样,趁着晚上,去医院“请”个医生过来,并暗地叮嘱老金,让商社的军医过来一名,但不要暴露身份。众人简单吃了一些仓库内存放的罐头,和衣而卧,抱着枪埋伏在仓库的四周。快凌晨时,老金带了商社的军医和一名德国医生回来,二人一直都被蒙了眼睛,直至被带到临时用篷布隔起来的伤员室。第二天天亮时,三名重伤员的手术才完成,老金照例蒙了眼睛送走两名医生。
盛墨和叶青云打探消息回来,说76号和市警署的人都在各个路口严格盘查过往行人,看来这个年不好过。唐钺和曲天明商议,让外勤赶紧离开,真要打起来,他们也于事无补,剩下的30 多人,足够互相照顾,也便于隐蔽,曲天明表示同意。唐钺接着让人用篷布将仓库隔成四个区域,便于临时办公及休息。
这样躲了二天一夜,幸好仓库外面的值守人员,日常有合理的掩护身份,检查没有逼近仓库,但是三名重伤员,又有两人死亡,刘志强也陷入重度昏迷。唐钺与曲天明商议,自己想办法送刘志强和二名死者离开,其他人暂且在此处隐蔽。
凌晨,老金和唐钺扮作年老脚夫,拉了刘志强和二名死者,从窄巷中迤逦而行,躲着盘查人员,直到远离仓库的西斯特教堂附近,才将二名死者放在路边。老金问唐钺,这个刘志强咋办,没有很好的治疗,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唐钺用手摸着刘志强的脖颈处,说还没死呢,不能连累商社,不然找个小诊所看看吧,可能伤口感染了。二人躲着大路口的盘查,敲了三四家巷子里的诊所,全都是鸦雀无声,到翠微巷时,终于有一家和生诊所亮了灯,一名穿着长衫的男子开门,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看到刘志强的伤后很是愣了一下,刚要拒绝,看到唐钺指向他的枪口,遂知趣的微笑点头,朝里间喊着,有病人。
一名带着口罩、医用帽和手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间出来,长衫男子也带上口罩和手套,配合将刘志强的衣服解开。唐钺看着二名医生的处理方式,应该是伤口化脓溃烂了。大约一个小时的光景,刘志强身上伤口被重新包扎完毕,但是那个医生向唐钺说明,这是枪伤,诊所里没有消炎药,他留在诊所也不安全。唐钺听出来是个女性的声音,看着外面天光见明,街上已有早起的摊贩,唐钺告诫他们,我们是锄奸救国团,一会儿会有人将消炎药送来,伤者一两天接走,若告发,一定按汉奸处理。看着两个医生不敢说话,唐钺和老金趁着朦胧的晨色离开,一路钻着小巷,甚至爬屋翻墙,终于躲过盘查人员,回到杜美路葵园,盛墨早已回来为二人准备了早饭。
唐钺给藤园打了电话,吩咐给翠微巷的和生诊所送去磺胺,注意不要直接接触,若有异象一律格杀。三人吃了早饭,洗了澡,躺在客厅沙发上合计着反击办法。盛墨说:“于是则太嚣张了,年都不让过,得教训教训他们,不然他们总是蹬着鼻子上脸。”
老金说:“也难怪,上海站那帮人也不禁打,若不是咱们小心留了后手,还不让人包了饺子。”
听到这,盛墨俏皮地探起身冲着老金问:“老金你说,前天要是咱们都被摁那了,老板会怎么想?就唐上校这种,一报到就被人家76号捉住,重庆总部那帮人得什么反应?”老金听到这兀自乐起来,盛墨和唐钺随后也跟着笑。
唐钺起来去泡一种流程繁琐的茅山茶,一边滤着水一边与二人合计:“必须想个办法,给于是则来点教训,不然依着他的个性,他定是想在节前灭了上海站,给日本人当节日礼物的。”老金说,那我先去探探情况,唐钺说,让藤园的人去吧,遂给周志瑜打电话,告诉她如何做,三人又仔细合计一番,差不多后,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周志瑜每隔一小时发来的消息,至下午三点,三人按计划出发。
盛墨开车将唐钺送到荆江旅社门前,二人褶皱的面容、粘贴的胡子和苍老的声音,以及外地客商的服饰,轻易混过了路口盘查。唐钺背着不大的褡裢,向门口值守的经理说明去订好的326,经理痛快给了房门钥匙。唐钺来到326,锁好门,从窗口上方房顶上取下长盒子,盒内一只手枪,唐钺装在口袋里面,箱子里的其他部件,则快速组装成一支狙击步枪,并调试了一下瞄准镜。
这是来自唐钺和老金亲自改装过的一批德国造kar98k毛瑟步枪,均配置了八倍瞄准镜,用以装备商社的老兵。每杆枪都是战隼小组用最精纯的海洛因换来的,它适合商社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便以携带,杀伤力大,被击中者不是死也是伤,唐钺今日就是要用它震慑一下76号的于是则。从窗口到76号的门岗,直线距离不超过600米,在唐钺的预期范围内,只是需要击破车窗,快速判断人是否在后座,如果不是,就需要补射第二枪。如果从窗口到76号的院内,由于院墙阻挡,唐钺的视线只覆盖了76号公务楼前约20米的范围,且直线距离已有700米之多,还有,唐钺不敢确定,于是则是否在楼前的这20米范围内上车,这也是唐钺不让老金来此的原因,变数太多且难度太大,但却必须要有收获,因为无论战果如何,上海站接下来都会迎来一次大反扑。上海站士气如何,此次是首战更是关键。准备妥当,唐钺打出第一个电话,是电话亭的盛墨接的,唐钺说正常勿念;接着唐钺打出第二个电话,是已到达宪兵队附近的老金,第三个电话是打给已到达市警署附近的李占峰,均已准备就绪,时间已是下午四点。
唐钺的计划是,老金和商社李卫国一路,先行袭击宪兵队的门口卫兵,以老金500米内打移动靶的水平,两枪一定会击中一个卫兵,然后不减速驶离,顺便扔下一个燃烧爆破装置,商社另有十人在沿路接应老金,枪声起来后,老金这一路趁乱撤离。宪兵队门口枪声、爆炸声和火光起来后,76号和市警署10分钟内必会向宪兵队集结。第二路李占峰带几个人,向市警署开枪,扔燃烧瓶,制造混乱后,迅速撤离。而唐钺和盛墨是第三路,由唐钺等待涌出76号大门的于是则、或是李主任、亦或是丁主任。唐钺想,今天不知是那个短命鬼,会成为这枪下亡魂。这种7.92mm口径的98K毛瑟步枪,是唐钺在德国受训期间,用的最多的狙击步枪,如果蒙着眼睛、仅凭风声,50米内击中目标,唐钺有100%的把握。望着瞄准镜里卫兵的脸,唐钺想,这个年注定有许多人是过不去了。
四点十分,宪兵队方向传来几声枪声以及爆炸声,然后是一阵密集枪声。眼见着76号院内已有人开始跑动、有车开始启动,市警署方向也传来枪声。唐钺屏息瞄向院内,第一辆车停在公务楼前,上车的是于连和二个手下;第二辆,是王有思和李大个、史小滨;第三辆车,程立从副座下车打开后面车门、躬身侍立,唐钺一阵惊喜,应该是李主任。以唐钺的了解,于是则刻薄狠毒,除了于连,其他人不愿近其身,尤其是程立。但出乎唐钺预料的是,于是则出现、走向程立,一步、两步、三步,唐钺扣动扳机、再扣动扳机,于是则身体震颤,倒向地面,程立瞬间转头望向门口方向、接着抱头蹲在车后。一群人跑向于是则,唐钺此时应该离开,但一个身影此时又出现在公务楼下,呆呆地立在那,应该是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唐钺果断射出第三枪,同时,李主任也忽然明白了似得,转身向楼内跑,子弹击中李主任后肩胛处。看着进楼的李主任,唐钺快速拆卸毛瑟步枪,装在盒子里,背起快速下楼。没等门口的经理回过神,唐钺已跑出旅社,上了盛墨的车离去。街上已经开始乱起来,人们开始奔跑躲藏,唐钺将枪盒藏在座位里边,只留下手枪警惕着四周。
盛墨问唐钺,顺利吗?唐钺说,姓于的死了,李主任只伤了胳膊,咱们准备下一步吧,盛墨说,李主任其实人不坏,就是为日本人卖命,路选错了。
盛墨二人趁乱向郊外的圣马丁大教堂墓园开去,为躲避一些路口盘查的熟人,七拐八绕,晚上八点才抵达墓园,武伯恒见到二人时,竟是半晌也未认出。听着唐钺半开玩笑的声音,武伯恒说,已让墓园值守的人今晚离开了,唐兄尽管放心,说着让人守在外面,领着唐钺二人进到墓园值守人的房间。盛墨见里面安全,谎称抽烟退到外面警戒。武伯恒又借着烛光仔细观察唐钺的面容,不觉称赞:“唐兄,这手段,不是非常熟识之人仔细查看,还真认不出来呢。”
“这都是军统常见手段,武兄见笑了”,唐钺请武伯恒落座:“此番请武兄前来相见,恐将武将军部至于危险之中,还望武兄见谅。唐某一直在为国府效力,之前不能如实相告,一是有苦衷,二是怕连累武兄”,唐钺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这样讲就见外了,我虚长你两岁,就叫你老弟了。实不相瞒,为兄早就觉得你不是凡夫走卒,半年前听说你在江边出事,我派人在江边寻了一个多月,城内也是到处找你,奈何一直搜寻无果,失望之余探得日本人也未能找到老弟的踪影,反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果不其然,现在老弟不就好好站在我面前了嘛。老弟,有事尽管开口,不要说麻烦这种见外的话。”武伯恒也是痛快之人:“老弟是国府之人,没准还能帮我父子引荐一条明路,汉奸卖国之路,我们也是日日如履薄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