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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的,贾宝玉颇有些茶饭不思,时常倚靠在绛云轩外的回廊上张望着甚么,又时常地叹气,看得那些丫鬟仆妇皆是心里不落忍的。
“你又在这处,可是风大好乘凉的?正经书不去读着,莫叫老爷见了又赏你顿挂落。”袭人一身簇新橘红裙袄,腰间缠着块撒花绿巾,张着一条披风盖在他身上。
贾宝玉颇有不耐道:“你一径向着老爷去吧,读书读书,我是要读成了个傻子你们才高兴啊!”
袭人神色一暗,强笑着劝道:“并不是你这样的道理。你且回屋去等着罢,你也瞧见了,天上落着雪,林姑娘向来身子娇弱,绝不会出来的。”
贾宝玉心里也没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他三两天的不曾见过林黛玉了,一想起来就只觉茶饭不思、肝肠寸断,直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好叫这祸端再出不了声。
“咦,那可是紫鹃妹子和......和林姑娘吗?”
袭人俄而惊呼一声,贾宝玉歪身出去,果见一阕青油纸伞下立着两个俏生生的女孩儿,皆穿着皮色素净的斗篷,高些的那个紧紧护着瘦弱些的,贾宝玉张口欲喊,却见那主仆二人停都不停一下地往前厅去了。
贾宝玉犯了痴性,当即掀了披风急急地追下去。
袭人怔了一怔,才想到竟是连个厚衣裳都没给那人披上的,急得要哭:“二爷!”
林黛玉到厅里时已气喘吁吁、疲累不堪,她本就是天生不足的,虽有后来贾环各式各样的好物件儿养着,却也并不能从根子上祛除了,但比起五年前,她的身子已是好了许多的,只要不犯大病,也并无什么要紧。
“我说甚么来着,老祖宗,你可是输了的,该罚该罚!”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王熙凤见了林黛玉,笑得眉眼弯弯,譬若夏花初绽,衬着件儿紫缎五蝠纹夹层袄子,愈发显得形容艳丽张扬。
老太太唬的立时让鸳鸯把人牵到榻上来,正待开口,帘外冲进个只穿了半旧朱红袄子懂得嘴唇发青的漂亮男孩儿,看也不看,急急地扑到贾母跟前儿,抖索道:“林妹妹......听我......说!”
王夫人心疼地不能自己,连忙让金钏儿端了姜汤热水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斥骂道:“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什么姐姐妹妹!早晚有一日使你送了命去!”
贾母身侧的林黛玉一时便红了眼睛,只是想到今儿是喜庆日子,不好哭的,才硬生生忍住了,使旁侧的紫鹃王熙凤等人皆有些不落忍。
贾母情知此二人这五年来多有不合,但私心里仍是希望林黛玉和贾宝玉好的,当即拍了拍林黛玉的手,低喝道:“管不住你的嘴。”
王夫人便不敢多言了,只愤愤地拿着烫好的巾子替贾宝玉擦着手脚。
不过一会儿三春也到了,一一的见过礼后,会来事些的探春笑道:“怎么今儿来的这样齐,我倒以为这又风又雪的天气大家伙儿都要在宅子里温酒吃,竟想不着全跑老太太处了,可见府里头还是老祖宗最招人喜爱最使人敬重。”
贾母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舒坦,何况今儿又是那样的日子,便也不吝夸了:“你这丫头好会说话,倒和环儿当年一个样的。如今他要回来了,你姐弟二个也好多走动走动。”
探春一时面皮子青面皮子红的,又想到贾环当年走得蹊跷,未必没有自己在抱厦一番话的引子,他要回来了,能与自己这个亲姐过得去吗?
一侧的王熙凤吹了吹茶汤,嘴角勾出一丝笑。
贾环在外五年名义上倒全是她这个当嫂子的打理的,实际上竟不知他往何处去了,只有人带话儿,使她不必忧心,小少年正在某处静修。贾环与王熙凤的联系时有时无,但来的那人却也总愿意有意无意点她两句,有些话更是使她颇有心惊肉跳之感。
她素知贾环不简单,必也是人中龙凤,却从未想见竟与那天下最尊贵之处有关。随着的几笔生意,便是皇宫来人吃肉她喝汤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另有甚么稀罕物饕楼股份的,贾环也给了她半成,一年光吃红利银子也有数千两。可说如今贾府里,除了不知底细的贾母,哪个也没有她阔绰!
王熙凤承了情,也明白贾环助他一臂的心意,人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故此她嘴巴闭得紧紧的,回来也只说贾环跟了名师学习,更替他圆了许多次谎,这才没使小少年的行踪在贾府露了馅儿落了把柄。
如今贾环回来,王熙凤无疑是最高兴最上心的一个,她与林黛玉不同,倒也不说她不喜欢贾环,只是若能互惠互利,才是最为绝妙的!
一定盖着蓝色夹面儿缎子帘的马车停在了荣国府侧门,驾车的是个穿着件儿黑布褂子衣的健壮男人,面色冰冷,唬的门口站着的小厮退了好大一步。
“这位爷.....您、您......”
“边儿去,瞎凑什么头!我这马性子可烈,别踹你个跌份儿!”男人瞪了瞪眼,小厮“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惊起马鸣嘶嘶,其中又有汉子笑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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