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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自从登基为帝以后,每次上朝听政必定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然而这一次,雍正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听政理事,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这几日与暮朝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心绪烦乱。一向冷静自若的雍正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的焦虑不安随着暮朝昏迷沉睡的时间而日渐加重。
雍正表面上看着下面正在启奏政事的大臣,然而心中却是暗自想着暮朝的事。
算起来,暮朝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御医刘裕铎已经束手无策,每日向雍正回禀暮朝病况的时候都是一副自己命不久矣的可怜模样,并且每次向皇上解释完病情都要连说上两句请皇上恕罪、望皇上饶命。雍正一向睿智机敏,早已经从刘裕铎眼中的恐惧及无奈的神情中看出了暮朝果然病势沉危,心中虽然焦急懊恼,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雍正心里很清楚为何暮朝会昏迷不醒,这真正的原因恰如刘裕铎所言,因为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因此即便有再好的医术、再精良的药方也是无济于事、回天无力。这三日来,雍正除了上朝听政以外,每日都会待在奉辰苑与暮朝说话。大多时候说的都是些二人以往相处的往事,有时候气急了也会说些恐怖的威胁,然而无论如何,暮朝却是再也没有过一丝反应。她的样子便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只是默默的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不懂哭笑、也没有表情。
心思机敏的大臣们均已看出了皇上此时的心不在焉,因此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无要紧的政事,便纷纷打消了启奏回事的念头。因此,今日的朝会时间并不算长。
然而对于雍正而言,却依然觉得这是自己自从登基后经历的最为漫长的一次朝会。雍正下朝后,便吩咐高无庸将自己要批阅的折子拿到奉辰苑去,打算一边陪陪暮朝,再一边处理些政务。然而刚要走出养心殿之时,却听内侍回禀说怡亲王允祥在殿外求见。
雍正一愣,想着允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吩咐内侍唤怡亲王进殿。
允祥走进殿内,先是规规矩矩的向雍正见了礼,然而在雍正叫起之时,却是固执的跪着没有动。雍正眉头微皱,面露疑惑,然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允祥先是回禀了火器营训练以及枪械研制生产的近况,然后果然话锋一转,说道自己身为弟弟,万分担心兄长的病情,因此请求皇上允许自己去往奉辰苑探望八哥。
雍正自然是不会同意任何人去探望暮朝的。因此阴沉着面容,冷声的说道:“朕已说过,胤禩旧疾复发、需要静养。你近日便不要去打扰他吧。”
允祥听后,渐渐的握紧拳,沉默片刻,却依旧大胆的开口言道:“皇上,臣弟知晓八哥需要静养,自然不会多做停留,为何皇上却执意不准许任何一位兄弟前去探视八哥?难道真如臣弟胡乱猜测般,可是八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怒了皇上?依臣弟所见,皇上派出侍卫将奉辰苑层层围住,殿内所有侍从均只许进不许出,这与圈禁又有何区别?即便是八哥真做了什么令皇上生气的错事,难道皇上不能念在以往的情分网开一面?还是说,皇上当真因为八阿哥福惠的事而迁怒于八哥?别的不敢说,然而此事臣弟敢以性命担保,八哥绝不会做出故意伤害福惠的事情!皇上可曾见过八哥亲手为福惠所画的故事画册?从第一本到第十本,每一本的故事都是由八哥亲自从适合小孩子阅读的古代传说或史书典籍中甄选出来并加以改编演绎,然后再将整理好的故事画成图画,每一幅都笔触细腻、精彩万分。倘若不是出于真心对福惠的疼爱,八哥万万无法做到这一步……”
雍正被允祥的话搅得更加心烦意乱,若非念在允祥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弟弟,那么早就雷霆震怒的让人把他拉了出去。正在此时,却见在奉辰苑侍奉的暗卫匆匆前来。雍正心里忽然一紧,赶忙让其到自己近前回话。
尽管已有心里准备,然而听到暗卫悄声回禀说那人在今早自己上朝后不久便已醒来,却是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非要起身伏案书写,刘御医已经为其诊过脉,却是回光返照,命在旦夕,雍正心中不免划过一阵剧痛,张了张唇,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允祥见雍正神色有异,也不禁有些担心,正想询问之时,却见雍正疾步向殿外走去,竟然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了养心殿不管了!允祥不禁愕然,瞠目结舌的望着雍正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却是益发强烈。
当雍正急匆匆的冲进奉辰苑的正殿之时,却见暮朝正坐于书案旁低头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一身有着精美秀纹的月白色长衫更是衬得暮朝俊逸出尘、恍若谪仙。这几日本是苍白惨淡的面容上竟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美得让人惊叹,却也令人心痛。雍正看着眼前这久未见过却又熟悉至极的温暖画面,竟忽然希望时间能够回转倒流至一切是非纷扰尚未发生的宁静往昔。
暮朝见雍正走进来,却是抬头对其扬起了一抹浅笑,在雍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瞪视中,缓缓的开口说道:“已经为皇上备下了上好的普洱茶和碧螺春,皇上先喝口茶,看看我的手艺可是退步了?”
雍正听得先是一愣,随后心里又猛然一紧。雍正皱起眉,踱步至桌边,却是为自己斟了一杯碧螺春,低头轻啜了一口茶,那久违而又无比熟悉的味道惹得雍正心中泛起一抹酸楚怅然之感,甚至逼红了雍正的眼眶。
雍正强自安奈着自己的情绪,走到暮朝身边,轻声叹息道:“好容易醒过来,不说好好休息,还这般劳累胡闹,果然该罚。”
暮朝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依旧没有停笔,一便奋笔疾书,一边平淡的说道:“都是些紧要的事,若不赶紧写下来,怕是以后想要写却是再也不能了。”
雍正听得心中更痛,突然便伸手握住了暮朝正在书写的右手,那突然停顿的湖笔在宣纸上留下一个突兀且浓重的墨痕。
“别写了!休息一下,陪我说说话吧。”
雍正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暮朝揽入怀中,却是小心的只是轻轻的环抱住她,生怕弄痛她身上的伤口。
暮朝一愣,随即便顺着雍正的心意放下了湖笔,并且放松自己的身子轻靠在雍正温暖的怀中。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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