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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城主, 作为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城主, 木九薰堪称无争六十六城中最不称职的城主, 可是相比较她醒来, 大部分时候, 所有人都希望她睡着。
一头赤红色的头发招展在夜色中,咽下了一个牛肉丸子的木九薰站在卢家十九少的面前, 语调懒懒地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在落月阁呆过……”
一点火星突兀地出现在女人的身后, 无声盘旋。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卢家那个叫卢……什么来着的,就是被你们卢家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那个五品灵根, 还跪在地上给我擦过地?一边擦地,一边哭,又怕眼泪滴在地上惹我生气,哎呀呀,真是太可怜了。”
随着木九薰的走动,人们才发现她身上穿在长袍里面的只有一件白绸裙子, 晚风撩动着她的袍边, 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
卢震宇吞了一下口水, 绝非是被美色所诱惑, 而是被从未感受过的凌人气势所震慑。
“你、你撒谎, 我、我卢家就没有什么捧在手心当宝贝的人!”
“咳。”站在卢震宇身后的一位筑基期管事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他说, “少爷, 木城主说的五品灵根大概是大长老。”
卢家大长老, 今年三百七十岁, 金丹后期修士,五品火木双灵根,正是因为他天姿卓绝,在两百年间就进阶为上品炼丹师,才有了卢家现在的蒸蒸日上。
卢震宇:……
帮宋丸子卖“补气丹”的小体修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城主大人,在原地跳了两下想要看清城主大人的样子却失败了,她不禁后悔刚刚那碗丸子不是自己端给她的,不然也能碰到城主大人的手了呀!
正懊悔着自己错失了接触到城主大人的机会,转头,她看见宋道友已经站在了桌子上,手中仍然搓着丸子往锅里扔,眼睛直直地盯着人群的尽头。
“小姐姐是城主,她出来管事儿就是职责所需,那我做丸子给她,岂不是亏了?”
嘴里正琐碎地念叨着,宋丸子看见了木九薰木大城主没什么动作就把卢家一个出言不逊的供奉变成了一个火人,那嘴立刻紧紧地闭上了。
听着哀嚎声,卢震宇承受不住木九薰给他的压力,稍稍退后了两步,脸上最后的一点傲然也不见了。
他来临照城之前,他爹给了他一些文书,其中包括了一些城主木九薰的生平,可他自恃是卢家子弟,天下无人不给面子,又听说木九薰不过是个不管事的落月阁弃徒,那文书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若是有机会回到那时,他大概会亲手掐死洋洋得意的自己。
卢家供奉身上的火渐渐熄灭,他没死,可看起来似乎也不比死了好多少,焦黑的身上皮肉寸寸裂开,堂堂筑基后期修士仿佛一身灵气和着血都被烧干了,除了他的哀嚎声,良夜清风之中再不闻其他人声息。
“小子,看在你是我‘故人’之后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上一个把我名字跟落月阁放一起的人,可是被我扔进了云渊。”
从出生至今,卢十九少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可是从他跟临照城体修对上到现在,一步错步步错,错上加错,引出了一个又一个他未曾料到又打乱了他计划的人,一个比一个更棘手,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谢、谢谢城主。”
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给木九薰行了一个礼,他起身想转身离去。
“我是放你生路,不是让你毫发无损地走。”
烈火熊熊燃烧,阻住了他们一群人的路。
冲天火光映亮了她冷淡的眉目,在卢家人眼中比恶鬼还要可怖。
“跪着,把你走过来的路都擦干净。”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卢家十九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些卑微的体修,这个不知所谓的城主,还有那个做丹药的人这些人在今天晚上把他的全部尊严踩在了脚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我喜欢你的眼神。”
木九薰笑了笑,一条巨大的火蛇陡然出现,把卢震宇卷到了天空之中。
心知十九少死了他们都活不了,卢家的修士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你的骄傲是骄傲,别人的骨气你就当狗屁,既然这么有种,那就炸一下吧。”
炸?什么炸?
宋丸子仰望着火蛇,只见那火蛇从红变金又变白,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危险,才明白了木九薰的“炸”是真的“炸”。
嘴里急急地咬碎一个丸子,宋丸子的双手一展,那头正煮着丸子的锅猛地飞了起来,一脚踏在锅边上,宋丸子俯身用漏勺把里面的丸子舀出来往下一扔,自然有一堆修士去抢。
而她则踩着大锅的边儿冲到火蛇头上,手上闪出一个蓝色的星海光阵,将那火蛇圈在了阵中。
“小姐姐,你这么漂亮,又是城主,随便说句话别人就会听的,何必打打杀杀呢?”
木九薰看着她手中的术法,说道:“你不是自称凡人么?怎么就能制住我的火蛇呢?”
“嘿嘿嘿。”
想要“抗爆”一条金丹期法修以火灵所塑之蛇,对于如今的宋丸子来说实在是气力难继,她笑得不怎么好看,只是一口牙够白,被火光映得闪闪发亮。
“漂亮的城主小姐姐,不要在乎这种细微之处,说不定我天赋异禀,今天是法修,明天是体修,后天是凡人呢。倒是这个人,心肠不好,血黑肉脏,真炸了也不过是脏了咱临照城的地界儿,您看看下面这些买丹的人,大家大半夜开开心心地买丹药,万一被溅了一身血肉渣,多败兴啊。”
木九薰冷淡高傲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笑容:
“你这说法有点儿一丝,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炸的干干净净……”
被宋丸子一打岔,原城等体修终于回过神来,卢家这个少爷不能死,不能死在临照城,不能死在临照城城主的手里,更不能死在他们这些体修的面前。
他们连忙向木九薰求情,说卢震宇罪不至死。
起先是几个体修,后来请求木九薰高抬贵手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天他们恨极了的时候确实想过,终有一日要让这些法修们尝尝他们所受的苦楚。可是亲眼看着这个始作俑者死去,于私心,于公理,他们都做不到。
人命至贱,也至贵。
宋丸子撑到脸色发白的时候,在场的体修已经有大半恳请木九薰饶了卢震宇的死罪。
“记住,你的这条命是从临照城体修手里赊来的。”
说完这句话,木九薰手一扬,火蛇消散在空中,卢震宇重重地落在地上。
“以后再在城里闹幺蛾子,我就把你和卢家当年那个小可怜儿一块儿挂在城门上炸了……”
至于卢震宇请来的那些法修,即使里面有金丹修士,木九薰也不放在眼里,爽快地让所有人一并在黑狱里关上一个月。
“想扶卢家在临照城里称王称霸,你们怎么不先把我从城墙上炸下来弄死呢?卢家给你们的丹药能让你们一步元婴么?既然不能……这临照城就还得听我的。”
几丛火苗突然从那几人身上着了起来,连着头发胡子甚至身上的衣服都烧了起来,偏偏那些修士根本挣扎不得,等火焰熄灭之后,他们各个身上衣衫褴褛乌漆嘛黑,头上光秃秃的。
在放火的那人眼里,这“很衬他们的狱囚身份”。
简单粗暴地料理完了这场愈演愈烈的“丹体之争”,木九薰打了个哈欠,低头,又把手里的另一个丸子塞进了嘴里。
转过身,她远远就看见了那个一口一个叫自己“小姐姐”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了人群后面,站在桌子上搓着丹药看热闹,那大锅也窝在一旁继续煮着,瞧见了自己看着他,姓宋的小子居然还很活泼地招了招手。
“那小子,你过来。”
宋丸子从桌上跳下来,哒哒哒跑了过来。
“这事儿我处理完了,明天日落之前,你给我弄好二十种不同味儿的丹药,若是少一种……”
“城主小姐姐,你放一百个心,二十种……丹药,我肯定一样都不缺!”
宋丸子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落进去似的,看起来别提有多乖了,仿佛刚刚强行锁住木九薰火蛇的是另一个人。
这幸亏是个长得丑的黑孩子,要是再好看点儿,活脱脱一个祸害啊。
木九薰来时无声无息,走时却声势浩大,从城门上垂下来一道无数道火焰组成的金色吊索,它们勾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华美又危险的床榻,她懒懒地依靠在上面,招了招手,刚出锅的几个丸子就被她拿在了手里。
“那二十个里面不算这个。”
“是,漂亮的城主小姐姐。”
金红色的床榻飞回了城门顶端,长出了一口气的宋丸子转身一撸袖子:
“诸位,我有点儿事儿要请你们帮忙啦。”
……
“宋道友,你看这个圆角羊怎么样?”
一个身高近丈的猛汉两手抓着一只羊的四肢,倒拎到了宋丸子的面前,那羊还活着,咩咩地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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