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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琛守着两匹马等得心烦。
问了那小沙弥,说是有个年轻女郎径直去了后院,便知道那是阮明婵,把马往树上一牵,就去找她了,毕竟人多,出了意外可就麻烦。
结果一到那,竟看到一人把自己妹妹压在了树上,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只隐隐露出一小片嫩黄色的衣角,仿佛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压住了园里精心栽植的娇花。
那又臭又硬的石头就算被碾成灰阮明琛也认得!
“裴劭,你好大胆子!”
被他这一喝,阮明婵浑身打了个颤,还没反应回来,便被裴劭往后一推。
少年反应敏捷,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横着挡下,当发现那凶器是一截甘蔗后,他也愣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反手握住,以手为刃用力往下一斩,甘蔗脆生生断成两截。
碎屑纷飞中,阮明琛一脚踢过来。若是未曾习过武的平常人,底盘不稳,大约能被绊个狗吃屎,回去后还要肿好几天。
阮明婵心道:完了!她兄长至少还有一截不知从哪顺过来的粗甘蔗,偏偏今天裴劭那把人模狗样的刀没带过来!
不对,就算带来了也没用。
她阿兄早加冠成年了,被阿耶逼着练武的时候裴劭应该还在光着屁股掏鸟窝,再怎么能折腾,也不过翻墙爬树的三脚猫功夫。
她心中着急,又不好胳膊肘外拐,明着替裴劭说话,不然兄长得不依不饶地追他两条街,更何况这地方容不得放肆,便冲阮明琛道:“阿兄,你下手轻点,别打脸!”
少年郎君虽然平日里言行欠扁,但至少一张脸是能看的。
阮明琛一听,“心有灵犀”般接下来便全冲着对方的脸去,一根平平常常的甘蔗被他搞出了十八般武艺来,而且专门把折断后刺头的那一面对着人家,一戳上去,不留疤也得流点血。
裴劭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毁容,堪堪躲过,忙里抽闲对阮明婵道:“你闭嘴!”
全是在煽风点火没看到吗?!
阮明琛呵呵冷笑:“王八蛋,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勾引我妹妹?”
他想,自己那日在兵部放言要打断这厮的双腿,现下看来,还不如直接戳花他的脸。更何况,现在自己无官一身轻,殴打区区一个金门郎,也不必受那些言官的弹劾,至多去京城大牢吃几日牢饭,出来后还能博个为民除害的美名。
他招招咄咄逼人,裴劭则一边后退,一边闪身有惊无险地躲过,发丝不乱,衣衫整齐,脚步回旋间有一股子优雅从容。阮明琛不由有些刮目:“有两下子!”
就是花里胡哨的,大丈夫对打讲究快准狠,像他这样一步分为两步歪歪扭扭地走,跟个花拳绣腿一样。
阮敬元是驰骋过疆场、闯荡过血雨腥风的老将,教习武艺时,更注重实用性,所有晃眼虚招都不许他学,每一出手,都必须像手中握了万钧重的大剑长戟,乘千里赤兔马,一挥一砍,于瞬间取敌人项上首级。阮明琛自幼学他,亦是如此。而裴劭则不同,手长脚长的少年郎,仿佛更适合配一把软绵绵的细剑,自鞚玉花骢,出手行云流水,回招收放自如。
阮明琛不屑:不过是骗小娘子的把戏,绣花枕头,嗤——
危机临头,泰山崩于前,裴劭不忘调笑,“过奖,是兄长留手了。”
阮明琛大怒:“谁是你兄长?!”
裴劭扭头,见阮明婵安安静静地立在树下,因离得远,只看见她扬着白生生的脸,也不知到底在看谁。又想起方才近在咫尺时差一点就能做的事,心里瞬间便没了耐性。一改之前防守之势,徒手抓住已经变得毛毛糙糙的甘蔗头,阮明琛自然不能让他得逞,这唯一还像点样子的武器是他从一个挑水的胖和尚那抢来的,将近寿终正寝,还是不能还了,但主要的用途不能忘。
阮明琛下意识往回一收,准备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去抓他,未料裴劭方才是个虚招,身形一晃,瞬间便到了阮明婵面前。
“跟我走!”
阮明婵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来的,只觉得方才他能和自己心目中无人能敌的兄长过这么多招,已经十分厉害了。
毕竟她曾想象过裴劭被兄长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的模样……
裴劭不知道在她内心,自己已经沦落成这副怂样,见她呆愣愣地不说话,当机立断拦腰抱起她一跃三丈高,跳上了寺院的墙头。中途顺了把地上的石子往后一甩。他头也不回,衣袂偏飞,在墙头短暂地停顿一下,便立刻跳了下去。颇有古时大侠“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
阮明琛下意识伸手去挡石子,就这短短一瞬,让他失了先机,面前早便没了人影。
这回,他心里真的急了。
永安寺是朝廷亲自拨款修缮,布局错综复杂,只消这短短一会,他便有可能再寻不到两人的踪影。
更何况还隔了不知道几堵的墙。
阮明琛第一次记恨起“花拳绣腿”里的飞檐走壁来。
而另一边,却并不如他看到的那般顺畅,裴劭那短暂的停顿,实则是两人的手忙脚乱。
无故被牵连的阮明婵,慌乱间紧紧抱住裴劭的脖子,一边不敢放开,一边又想把他脖子掐断,“你要带我去哪?”
“……你放手!”裴劭快被她勒断气了。
裴劭心想,她看上去瘦骨伶仃,怎么抱起来不是一般的重?
若不是他方才猛地提一口气,恐怕中途就能被她拽下墙。
阮明婵宁死不从,甚至更紧了几分。
裴劭崩溃:不要勒脖子,抱腰行不行,抱腰!
她到底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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