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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狱卒送来饭菜,乐之扬本想捉住对方,但恐打草惊蛇,生生按下念头,自从见了梁思禽,他的心里有了希望,吃起饭来也觉香甜,恨不得马上冲出牢房、报仇雪恨。
可是一等再等,梁思禽始终没有现身。乐之扬耐心渐失,焦躁不安,抓起铁链相互敲击,精铁交鸣,自成韵律,敲了一会儿,不觉睡意袭来,靠着墙角迷糊睡去。
还未睡熟,忽听些微动静。乐之扬挺身惊起,前方徐徐亮起一盏桐油宫灯,梁思禽蹲下身子,也不瞧他,随手捻动灯芯,又将四盏油灯陆续点亮。五盏灯同时大放光明,将整个儿囚室照得亮堂堂的。
“落先生!”乐之扬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
梁思禽说道:“此间太暗,不好疗伤。”
“疗伤?”乐之扬一愣,继而激动起来,“您、您给我疗伤?”
“是啊!”梁思禽说道,“你我相遇,也是缘法。倘若再晚两日,七天一过,你就得当一辈子废人。”
乐之扬心子怦怦狂跳,他对伤势早已绝望,但听梁思禽的口风,并未不能治愈。此人一代宗师,应该不会骗人。
梁思禽站起身来,拎过一口箱子,漫不经意地说道:“自古断筋锁骨,都是不治之伤。好在先祖母深谙医道,留下了一个‘缀云补天膏’的奇方,非止能治筋骨断绝,即便手脚分离,一个时辰以内,也可续接完好,活动如初。”
乐之扬又惊又佩:“世上竟有如此奇方?令祖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神医。”
梁思禽沉默一下,说道:“她医术很好,但无多少名气。”
“令祖母尊姓大名?”乐之扬忍不住问道。
“她姓花,名晓霜!”
“素心神医。”乐之扬冲口而出。
梁思禽抬起头来,惊讶道:“这绰号埋没多年,你又如何知道?”
“席道长说的。”乐之扬停顿一下,激动起来,“他还说,创立‘毒王宗’的‘万岁郎中’是她的弟子,如此说来,落先生和‘毒王宗’也有渊源,为何……”
“闲话少说!”梁思禽打断他道,“‘缀云补天膏’有几味药材十分稀有,我找遍京城,到了太医院方才找全。提炼药膏,又费了不少工夫。你伤势恶化,若不早早施术,纵有灵药,怕也无用。”
梁思禽一边说话,一边从药箱里取出药瓶、小刀、桑麻细线,先让乐之扬饮下麻药,令其昏沉,再将小刀火烧酒浸,割去腐肉,洗尽脓血,用丝线缝合断筋,涂上一层极刺鼻的油膏。治完双脚,双肩创口也如法炮制。
忙了半日,麻药效力退去,乐之扬苏醒过来,只觉伤口痛痒难忍,似有虫蚁钻爬,正想伸手抓挠,梁思禽凌空数点,乐之扬登时双臂僵硬、动弹不得,痛痒之苦并未减轻,乐之扬忍受不了,禁不住呻吟起来……
梁思禽取过一个瓷壶,倒了一碗青绿色药汁,扶起乐之扬,灌进他的口中。药汁腥臭酸苦,难以下咽,乐之扬翻肠倒胃,几乎儿呕吐出来。
“落先生。”乐之扬好容易缓过气来,“这是什么药?”
“四难汤!”梁思禽笑道,“难喝么?”
乐之扬苦着脸,不知如何回答。梁思禽说道:“所谓四难,即是难看、难闻、难喝、难以消化。”
“对、对。”乐之扬连声说道,“这名儿再贴切不过了。”
“这名儿是我祖父起的,他当年身受重伤,多亏这药,才能活命。”梁思禽微微叹气,“良药苦口,汤有四难,但能起死回生。”
“这要几天才好?”乐之扬望着伤处,恨不得一朝痊愈。
梁思禽皱眉不语,乐之扬见他神色,心中忐忑起来,忍不住小声问道:“落先生……”
梁思禽回过神来,徐徐说道:“乐品即人品,听你的笛声,应是通达之人。”
乐之扬听出况味,心中刺痛,强笑道:“我懂了,这伤还是好不了啦?”
“也不是。”梁思禽微微摇头,“你伤势太重,耽搁甚久,将来行走或许无虞,双臂活动也能自如,可要与人动武、争强比快,恐怕……力不能及。”
他说得含蓄,乐之扬已然明白,梁思禽灵药神术,也不过让他行动如常,一身武功到底废了。他原本无拳无勇,不会一招一式,后来机缘凑巧,练成旷世武功,而今忽又失去,一得一失,真如一场幻梦。乐之扬心中恍惚,不由得痴了。
梁思禽见他模样,暗暗叹气,宽慰道:“武学不过小道,比起你乐道上的造诣,当真不值一提。自古能人志士,从不囿于一身得失,孙膑刖足,兵法修列,史迁宫刑,发愤著书,写出煌煌史记。何况武功有内有外,外功不济,还可勤修内丹,延年益寿,倘能如此,岂非因祸得福?”
乐之扬听了这话,定一定神,苦笑道:“承先生吉言,若能走得了路、拿得起碗,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外功内功,不说也罢。”
梁思禽瞥他一眼,知他言不由衷,想了想,说道:“说起内功,你内伤棘手,不在外伤之下,所中三掌一指,左胁是密宗‘大圆满心髓’,杂而不纯,刚中带柔,似乎暗含‘大慈广度佛母神功’,唔,两大内功势如水火,阴阳刚柔各走偏锋,此人不会转阴易阳之法,贸然身兼二者,恐怕有些够呛。”
“转阴易阳?”乐之扬心头一动,“落先生,崇明岛上,点拨我的也是你吧?”
梁思禽笑道:“你落入‘周流八极阵’,我若不帮忙,你岂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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