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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黑眸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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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的,外面却不停的传来马儿的嘶叫声。^[]仿佛有人陆陆续续的进进出出,吵得我不得安生。昨天在完颜宗磐府里闹腾了那么久,着实是又累又困,於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良久无人应答,我不禁纳闷起来。正要出去看个究竟,秀娥推门进来了,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小娘子昨晚去赴宴。”我明白她的意思,花涟基本上把昨晚的情况给了她们听,秀娥很是后悔,觉得有负完颜宗翰所托。我安慰了几番,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蒙着脸吧,总是会有取下来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那种境遇。

“外面在做什么?”我欲出门,秀娥撑着头苦笑道:“一大早便有不少王公贵族差人送礼过来,大家都忙着收礼呢。”我惊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难不成是下聘礼求亲来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义父那儿……”她叹气道:“过不了几天估摸着就会知道了。”

我“唔”了一声,完颜宗翰的耳目怕是遍布整个会宁城。昨晚的事不消几日便会传到他耳中,不知他会有何反应,图克娜……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一日合剌来了别苑,是教我吹笛弹琴,我也不好意思再把脸遮起来。他脸皮薄,倒也不至于一直盯着我看。只是偶尔目光交汇的一刻,他会红着脸低下头。心中虽会嗤笑一声,更多的是觉得他害羞过了头。我自己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男生,做个朋友还好,但要对他动心那是万万不会的。

合剌如今女真上流圈子里无人不知他们的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几年前从大宋带回了一个雪肤花貌的义女。我闻后只作淡淡一笑,从满屋子的礼物也可以看得出来。完颜宗翰的家眷们应是也知道了我的存在,图克娜回去后肯定会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坏话。[]~)[]只求他的大小妻妾们不要来别苑找我麻烦。不过和图克娜闹翻了也没什么不好,免得完颜宗翰以后要求我回府同住,正好可以拿处不好关系来当借口了。

实话我这个人很没耐心,虽然合剌手把手教的很认真,可我还是忍不住犯困。特别是吹笛子,我恨不得一口气把它吹爆。看着合剌一脸陶醉的低头拨琴,心想他真是比我更有资格做一个汉人。听闻他的老师是太常卿韩昉,也是一个十足的文化人。师徒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常常在府中谈论经文,招待各方文人雅士。偶尔也举办一个小型的诗文比赛,报名的人还真不少。毕竟若能得到太祖嫡长孙的欣赏,对未来的仕途是大有裨益的。

“那卷《洛神赋》……”合剌忽地出声,我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自然少不了一阵尴尬。他望着我“扑哧”一笑,起身行至我身侧轻声道:“很困吗?”我揉了揉眼睛,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神色怔怔,脱口道:“终于知道何为笑靥如花了。”

我面上一红,拿起案上的书册挡在面前,嘴里笑骂道:“你若再这样看着我,就把你请出去了。”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跟我赔礼道歉。其实我不过开个玩笑,他竟这样认真,弄得像是我在欺负他似的。

日渐西沉,晚风阵阵,好不凉爽。见合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提议去山坡上溜溜马,好久没有骑我的小奴,真怕时间长了它都忘了我这个主人了。

合剌在后面喊道:“你慢点!”我回头扬鞭咯咯笑:“倒是你应该快点!”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努嘴笑问:“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汉家姑娘?”他打马追了上来,看着我浅浅笑:“我只觉得你率真可爱,比那些叔伯们娶回来的帝姬要有趣多了。[]~)[]”话间前面忽然出现了两匹俊马,上面坐着的看身量像是两个孩童,正不疾不徐的朝着我们跑来。

我示意合剌看过去,他却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右手在空中一扬,道:“是我弟弟。”弟弟?亲弟弟?堂弟?表弟?正想着,来人已渐渐靠近,合剌一提缰绳笑脸迎了上去,“迪古乃怎么也出城了?”

迪古乃?在燕京围场外种植海棠树的那个孩子?我总觉得脑海里一直存在着这个名字,却始终弄不清楚到底是何人,今天可算是让我给碰着了。不过刚刚合剌什么……是他弟弟?

远处并看不清那两小孩的脸,恰好合剌回头示意我过去,想着遇见了总是要认识一下才不算失礼。於是噙着浅笑靠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合剌紧张的伸手扶了我一把,“怎么了?”

我笑道:“没事。”心里倒抽一口凉气,正对着我的锦衣男孩,眼眸漆黑如星子,薄唇微闭,剑眉入鬓。那把蓝宝石匕首,依旧霸气的挂在腰带上,气质清冷却散发着一股慑服人心的魄力,让人不敢久视。

他微微一笑,盯着我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我低眉轻笑,合剌诧异道:“你们早就认识?”我摇头笑道:“宗磐寿宴那天曾遇见过,但未曾话,也不算认识。”完自己猛地一愣,金熙宗的弟弟……迪古乃?天呐!该不会就是……我抑着发颤的声音问道:“你的汉名……”

“完颜亮。”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我脑袋一片轰隆,耳边嗡嗡作响。果然——他就是未来金国第四任皇帝,金海陵王完颜亮!金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和文学家……但这些都不是我此刻惧意顿生的原因,而是因为戴在他头上的还有“杀人狂”这顶帽子……

而这位毁誉参半的帝王。他的皇位,不是继承而来,而是——弑君夺位!

我呆呆的定在马背上,失神的盯着眼前这个气度翩翩的孩子。除了他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气息外,我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残暴、血腥联想在一起。嘴角有些酸涩,下意识的侧身看了眼合剌。此时是一团和气的兄友弟恭,数十年后却猜忌互生刀刃相见。霎时间情绪跌落至谷底,震惊、意外、畏惧、悲悯……数种情感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化作唇角一抹哀戚的苦笑。

“你不会就是那个颜歌吧?”另一个男孩突然出声,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打量着我。合剌指着他笑道:“这是乌带,我们平时都在一起玩。”我强颜欢笑道:“我就是颜歌。”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笑道:“他们城郊住着一位叫做颜歌的小仙女,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含笑不语,这里的孩子起话来都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合剌笑斥道:“不许无礼,还不快叫姐姐。”

乌带嘿嘿一笑,听话的喊了我一声姐姐。我取下腕上一只红玛瑙串珠递给他笑道:“好孩子,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他一脸欢喜的接了过去,合剌看了我一眼道:“你还真大方,玛瑙里就属红色的最珍贵。”我淡淡一笑,却闻得迪古乃平平的了一句:“她如今怕是满屋子都是宝贝,怎会稀罕一串玛瑙珠呢。”

我心下一惊,这话语的讽刺之意我岂会听不出,迪古乃难不成对我有意见?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得罪这位超级大炸弹,但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含着笑意看着合剌。乌带将串珠戴上后朝迪古乃炫耀道:“你瞧多好看啊,还不快喊声姐姐讨个宝贝。”

“我要你手上那只指环。”迪古乃忽然露出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难得看见他如此孩子气的表情,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可眼下又犯难了,因为我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我干干的笑了几声,不自觉的摸了摸指环道:“这个……不能给你。”他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朝乌带撇嘴道:“瞧见没,真正的宝贝她才舍不得给呢。”

我脑袋一片昏昏胀胀,跟小孩打交道难,跟迪古乃这种人中龙凤打交道更难。乌带瞥向手上串珠的眼神已多了一分嫌弃,我忙解释道:“这只指环是我义父所送,不是因为名贵而舍不得给你们,只是……”

合剌轻笑几声,解围道:“别胡闹了,你们什么宝贝没见过,非要为难歌儿姐姐?”迪古乃看我一眼,道:“不过也是逗她玩,是她自己当真了。”

“你——!”我当即无语,却窝囊的不敢教训他一两句。迪古乃似乎很满意我这哑巴吃黄连的表情,挑着已经成形的剑眉看着我。随即又低头解下腰上的那柄匕首,面无表情的递给我道:“乌带收了你的礼,我替他还个礼给你吧。”

我大惊,忙摆摆手推辞道:“这不是你一直佩在身上的么?这礼太重,我不敢收。”他嘴角泛起一抹邪邪的笑意,“你的记性这样好,真是难为你如此留心了。”我微窘,这孩子绝对是存心的,不知怎么脸上竟热了起来。他见我迟迟不接,直接把匕首放在我手里。乌带望着他不可思议道:“迪古乃你疯了,这把匕首可是你一岁寿辰时先帝送给你的,平时你连碰都不让我们碰。”

“啰嗦。”迪古乃横他一眼,扬起手中的马鞭欲离开。我虽惊讶于这柄匕首的来历,却也不敢再作推辞,只好道了声“多谢”。他策马头也不回地笑了几声,乌带紧跟着追了上去。我低头端详起手里这个贵重的礼物,竟是他爷爷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送的。如此珍贵的东西,迪古乃为何要送给我?而我收下了这份重礼,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早在来金国的第一天时,我便祈祷着千万不要跟这个魔鬼般的人物扯上丁点关系。可现在看来,似乎才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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