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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雨,清晨起来居然还能感受到丝丝寒意。
华林园内某角落,传来了凌乱的翻地声。
司马炽挥舞着钉耙,将长满花草的地翻开。
宫人们在一旁看着,尽皆不语。
司徒刘暾、太尉王衍、尚书令庾珉、卫将军梁芬看了,眼角直跳。
武帝时花费多年从各地移栽而来的名贵花草,在今上的钉耙下已是七零八落。
天子要种菜,解决吃饭问题,为了做出表率,甚至把一处花园夷平了,让人很是无语。
这块地长了多少年花草了,你现在翻耕,有用吗?
“园圃荒芜至此,难怪京中乏食。”司马炽一边翻地,一边说道:“若百官公卿都能像朕这样躬耕,自食其力,哪还能被奸臣贼子拿捏?”
说话时气有些喘。
毕竟是个文弱之人,不可能如老农那般汗摔八瓣仍然辛勤耕地。在翻了一会后,司马炽就有些累了,不太想干了,但碍于面子,他咬牙坚持了下去。
“快要暮春了,农时窘迫,朕要种菜栽瓜,届时邀卿等共享。”
“有人说这地种不好菜,简直一派胡言。数十种花草同雨露、共日月,都能欣欣向荣。朕栽下瓜苗,亦能结得硕果。”
“躬耕种地,还能涤荡尘烦、洁净品性,这正是卿等最需要的。”
“天渊池那边会种稻子。秋收之后,朕甚至可以闻着稻香入睡,再不受奸贼胁迫。”
天子自言自语着,气却喘得越来越厉害,渐渐汗如雨下,脸色有些发白。
这活太难干了!
种点菜、栽点瓜都这么困难,都流了这么多汗,要是种粟麦、稻子,那得累成啥样?
“这些芝兰有何用?不如种些春韭。朕乃天下之主,文成武就,种地亦——”说着说着,手就有些发抖,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陛下。”王衍眼色示意,宫人立刻上前,将天子搀扶住。
天子流的汗已经不是一般的流法了,那是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淌,仿佛只要稍稍一动,汗水就如小溪一般汇流而下。
“陛下且安歇。”梁芬忍不住劝道:“天下之事,无外乎各司其职。农人灌园耕田,武人挥戈奋勇,天子自当高坐明堂,处理国政。”
“梁卿可尽到职责本分?”天子放下钉耙,喘着粗气,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汗水冲散了脸上的粉,划出一道道可笑的印子。
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手脚酸软无力,且不住颤抖。
浑身上下,就剩嘴还硬着了。
梁芬无言以对。
天子怎么说他、骂他,他都沉默不语,因为他确实辜负了圣意,这点没得辩解。
今日天子召几位重臣问对,准备宣布他的雄心壮志,不知道为什么,也把他喊来了。
梁芬无所谓,上朝下朝,当个木头人罢了。
你要骂就骂,不伤我分毫。
如果挨点骂就能让天子消气的话,他一点都不介意。
天子见到梁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顿时有些生气。
被宫人搀扶到坐榻上之后,嘴里犹自说个不停:“枉朕信你忠贞,结果乱臣贼子率军一至,你一矢不发,直接就降了。你说说,你对得起朕的信任吗?”
梁芬叹了口气。
天子见了,更加生气,正待继续说些什么,却感到腹中饥饿。
原来,这两日他吃得不多,方才又干了不少体力活,一下子就顶不住了,饿得有些发慌。
至于为何吃得不多,呃,他亲自下诏的,“减膳一餐”,以为表率,以减少百官、军士的粮米发放,“共度时艰”。
说白了,他不想被邵勋敲诈,正在和他置气呢。
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天子从小锦衣玉食,未经世事,没怎么吃过颠沛流离的苦,没怎么遭过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难,有些事情想当然,今日便吃到教训了。
这会饿得肚子咕咕叫,眼见着天还未过午,按照他定下的规矩,得等到日落时分才能吃第二顿饭,这可咋整?
他越想越心慌,越心慌越饿,越饿越头晕,到最后只能干咽口水,勉强压住腹中的饥火。
宫人们已经接上了他的工作,继续翻天犁地。
旁边一块已经整饬出来的花圃中,则有人开始移栽菜苗了。
天子盯着那些绿绿的嫩芽,神思有些恍惚起来。
“陛下。”王衍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臣闻王者爱人,恤其饥寒之苦。今河南诸县,道馑相望;洛京内外,黎人艰食;公卿百官,虑乏粮禄;中军将士,困于饥疫。”
说到这里,王衍脸上浮现出悲天悯人的神色。
天子司马炽听得烦忧,肚子又咕咕叫了一声。
王衍似未所觉,继续说道:“王者之御天下也,当不吝爵禄,无疑臣下,如此则家邦用宁,上下交感——”
“够了!”司马炽听不下去,冷笑道:“伱不就是想让朕准了那份名单么?说那么多作甚。”
王衍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道:“陛下未体臣意,且稍安勿躁,让臣娓娓道来。”
“百姓黎人也就罢了,百官、将士之粮饷却削无可削。”
“削百官则百官弃洛阳而走。此皆国士也,若去得许昌,则许昌声势大增,宛如朝廷。”
“中军将士就更不能削了。若乏食,则气力大亏,士气全无。臣闻王弥于弘农诸县屯田练兵,日夜不辍。贼若攻来,谁来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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