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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烈风卷席黄沙,从破碎的窗纸缝隙钻进来,发出呼啸的响声。
一片浓郁深邃的夜色笼罩了这个边陲小城,破败院落内外的十几个侍卫,明明一身铁衣,却仿佛要被吹得摇摇欲坠。
屋内昏黄烛光跳动的几乎要灭了去,屋中间跪着的那个,眯着眼睛看了看烛光。他一身破旧灰袍被泥泞染黑,头发纠缠脏污,身体委顿弓着脊背跪倒在冰凉的地砖上,足有二指宽的锁链紧紧缠绕着他。
左阳坐在主座上,也不知道捉到四年来一直想抓到的那个人,该是怎么样的表情。
“北千秋,你倒是也有沦落至今天的时候。”
“别光顾着耍帅,能给我个垫儿么,这地上太凉,还硌腚。”坐在地上的北千秋抬头,是个满口黄牙半边脸烫伤的中年男子:“就你底下那个布垫就不错,拿过来给我坐一坐。”
“你以为身处边塞之地,时逢战乱我便捉不到你么。膑刑残身,面目丑陋,我倒真想不到你还能落到何等地步。”左阳根本不管他的插科打诨,说道。“这次绝不会让你再逃了。”
“你是准备这词准备了四年,如今我怎么插嘴,你也强行装逼是吧。”北千秋无奈的摇了摇头,咳嗽两声:“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死就会再换身子附身,死了就是又跑了,你捉我何用。”
左阳听不太明白北千秋的几个用词,不过也习惯了,想也是这老贼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花样骂法,他知道面前的北千秋最擅长的便是借尸还魂,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杀了他,他便会立刻附身到他人身上。
只是这一次,左阳抓这鬼神乱力的老贼可是有备而来。
他自顾自的拿起桌面上的黒木小盒:“你可听闻西南蛊族有一物,名曰锁魂铃。其能束住人之魂灵,叫人永世不得超生,虽说不过是蛊族萨满所用的宗教诅咒之物,却对你这等精怪有奇效。束住你那魂魄,看你还可有法再借尸还魂自由来去!”
北千秋定神看去,那盒中软垫上,放有一铜绿圆铃,挂在铜环之上。旁边躺卧一半透明虫蛹。
“我是万分不信这等四旧产物,这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年头,你弄个魔法杖来唬我都没用。”北千秋笑了,歪斜着嘴啐了一口。
左阳也感觉自己已经绷到极限了,为了捉到这让他家破人亡的老贼,他用了四年。得见一面强压着心里的愤恨与怒火,却只看到了一张老脸上的淡定无谓,以及那张嘴吐出的令人听不懂的讽刺之语。“如今再见到我,你只有这些屁话可说么!”他猛地站起来,身上的轻甲窸窣作响。
“你想让我说什么?好孙子,可曾想过爷爷?”北千秋笑的嘶哑难听:“小郡王,你的日子过得好好地,来找老夫作甚!”
他后牙咬的咯吱作响,忍不住一拳狠狠打在这老贼的脸上。
这一拳,左阳被北千秋瘦削的脸硌的指节发疼。
北千秋砰然倒地,滚了半圈,咳了半天只咳出血沫来,略显凄惨的顺着嘴角流下,哼哧几下却再爬不起来。
左郡王心里的怒火,却未能因为这消除半分。
左阳其母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姊——惠安长公主。长公主嫁给异姓郡王左安明,他是长公主膝下的第三子,这个郡王之位,本是如何都落不到他的头上的。
可四年前,左阳的家毁了一半。
长安经历十年内的第二场兵变,靖王攻城意图谋反,城破兵入,长安一片混乱,可在这场混乱中少不得要浑水摸鱼的人。左阳父亲南明王左安明被毒箭射杀,长兄惨死边关,幼妹不知所踪。而这些并不是正在逼宫的靖王手下人而为。
其母惠安长公主、四妹与他三人,则从长安无边的火海中被救出。
而这一场兵变、他的家破人亡,有太多的蹊跷,原因无不和面前这个老贼有关。
“使劲打啊。”黑色的长发贴在那面上,北千秋冷笑哼唧道:“照脸打啊……我这身子不过附身一年,却早有残疾,重病缠身,你若将我打死了,我倒是能赶紧换个好的,可真是要开心了。”
左阳却只这老贼一旦死遁到他人身上,在捉到却不知道要等几个四年,他不敢再下杀手,一把揪其北千秋的头发,蹲在地上目视他之前被暴打的肿起的脸,冷笑:“你若是真厌恶这身子,不如早自个儿了断,换个好的,何必还用一年。”
北千秋喘了几下,艰难开口道:“哼,我从不主动寻死,因为……我根本想不到下一个身子还能多烂。这街头遍地流民,你可知道我还曾附身成为过一个两条腿烂了被乌鸦啄食的小姑娘,动也动不得,只能躺在阴沟里……”
左阳愣了一下,微微松开手,却仍然拎着北千秋,强逼他抬起身来
。
“我多想死啊……可是倒在那沟里,我他妈连死的力气都没有,口渴了就微微侧脸喝一喝阴沟里的泥水,虫子钻进两臂化脓的皮肉里,就那样,我活了四日。”北千秋鼻嘴处流出潺潺鲜血:“小郡王,别矫情了行么,我已经不能过得更烂了,你现在要□□老子,老子都愿意主动脱裤子掰屁股,借你一瓶印度神油,你要是非要用那锁魂铃,我一点异议都没有。”
那露着精光的双眼带着几分讽刺直直的看着左阳,他心里头一颤,却松开手,任凭北千秋软倒在地,脑门磕在石砖上,过了好半天才骂道:“鬼才要□□你!”
北千秋竟然感觉这句话透着那么点傲娇,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在地上低声笑起来。
左阳权当没听见,他拍拍手,门外的护卫推门进来,他说道:“将谷銘请来。”
不过片刻,在千秋低着头嘟囔些乱七八糟的事时,一个长身玉立的碧衣男子走进来,他眉眼细长,瞳孔透着几分深邃的蓝色,面上却挂着笑意,联想他西南蛊族叛徒的身份,也不知那毫无意义的笑容背后有些什么腌臜过往。
可他看了一眼地上瘫软跪坐的人,面上却是表情大喜:“郡王可真将这人捉住了!没有错?!”
“那张破嘴,还有谁有这等尖牙利齿。这锁魂铃是你拿来的,也应当由你来用。小心着他,这老贼换了不知道多少身子,早已不知多少年岁了,心狠手辣武功惊人。”左阳将盒子递给谷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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