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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偷瞟了阮依依一眼,见她欲哭无泪的样子,没有大声反对,便点头应诺。正要退出去,颜卿又说:“再告诉你主子,管好他的女人!我们喜静,闲人无事便不要随意来走动。”
小四心领神会,知道颜卿是在对渺烟下禁足令。当下弓着腰就赶紧退出去,往清峰堂跑去报信。
阮依依看着小四的背影,差点就哭出来了。什么我们喜静,明明是他喜静,她阮依依是巴不得整天热热闹闹敲锣打鼓。青楼的故事才听了不过九牛一毛,就被颜卿拦在外面,多冤啊!
颜卿见阮依依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眼珠子都快粘在小四背上拿不下来,不满的咳嗽两声,问:“舍不得?”
“啊?”阮依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扭头瞅见颜卿阴晦的脸,又看看被打得红肿的手心,只好叹气,提醒他:“师傅……木根叔还等着我去安乐坊,说要送大礼给我呢。”
“我会派人通知他的。”颜卿将一本砖头厚的医书扔到她面前,说:“今天把这本读完,晚上我来考你。”
颜卿这次是真得恼火,他直接将阮依依关在竹屋里,一直到元宵。
前两天,阮依依还软硬兼施的磨着他要出去玩,嗓子都哭哑了,也没成功,还差点又被戒尺打。阮依依无奈,只好从善如流的乖乖待在房间里,抱着那本厚厚的医书,读着上面象蚯蚓爬似的字,细读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
说来也奇怪,颜卿关了阮依依几天之后,她的身体好转的速度比从前快了许多。葵水结束后,腰背和胸口的伤也痊愈,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中气十足。
因为颜卿关她禁闭,连项阳都不能来竹屋看她,只有香瓜和灵鹊陪着她,但不敢打扰她读书。颜卿接部就班的去太医院,听说从佛牙山带来的给阮依依吃的丹药所剩无已,他正赶着重新炼制。颜卿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考阮依依,她不敢怠慢,只能专心读书,应付他每天的考核。
最惨的,大概就是渺烟,莫名其妙的被项阳捉去骂了一顿,被下令禁足在笼雨阁不许出来。没到手的月银凭空被扣去,原本说要拨给她两名奴婢的也临时改成了一个笨笨的叫金宝的丫头,不是扯烂了衣服就是打破了瓶子,弄得渺烟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陈叔看渺烟的眼神又重新变得鄙夷起来,其它下人也跟着怠慢了许多。项阳整日忙于朝政,被吴洛宸、齐浓儿和颜卿指挥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府里的鸡毛蒜皮,渐渐的,都忘了渺烟的存在。
反而是阮依依,觉得自己连累了渺烟,心里很愧疚,每天都打发香瓜都看望渺烟。渺烟表面上没有什么不对劲,但每次香瓜离开后,她都会坐在美人靠里望着花园里的湖水发呆,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
也许是因为阮依依被关了禁闭的原因,国公府安宁了许多,下人们都开开心心的睡了十天的安稳觉,就连香瓜,都胖了一圈。
阮依依的禁闭,一直到元宵节才得以解除。
齐浓儿亲自点名要求阮依依入宫用晚膳,参加晚上的猜灯谜活动。颜卿拒绝了几次没有答应,最后还是吴洛宸开口,不得以,才同意阮依依进宫。
这次,阮依依学乖了,再也不敢调皮,换好宫服,乖乖的跟在颜卿身后,言听计从,一句话都没说。
这次,齐浓儿穿上了那件她讨厌的百鸟朝凤的正红宫服,笑得花枝乱颤。席间,她妙语连珠,左顾右盼,对每一个人都和蔼可亲,面面俱到。反倒是吴洛宸,脸色阴郁,心事重重,
阮依依坐在那里无聊,便打量着赴宴的客人。她对朝廷的方武百官都不熟,但她记性很好,只不过扫了一眼就发现,大部分是上次除夕宴会的客人。但是,霍家一个人都没来,包括霍安邦。
这时,阮依依才注意到,婧贵妃没有出现。
“师叔,婧贵妃真得怀孕了?”阮依依想不出她除了在保胎还能有其它不出席宴会的原因,又不敢问颜卿,便靠向项阳,问道:“我上回说叫王太医去试探的事,你们有没有……”
颜卿扭头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阮依依见状,不敢再问,只能闷闷不乐的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眼前的菜点,嘴皮子撅得可以挂油瓶。
项阳瞧着心疼,只好用手指醮着酒,在红木小桌几面上慢慢的写了个字“假”。
阮依依惊诧的张大嘴,望着项阳,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又有点惊恐的表情。
要知道,假怀孕这事假如被拆穿,不只是杀头的罪,灭九族也是可以的。婧贵妃冒这么大的风险假装怀孕,想必也是被逼无奈。
除夕当晚吴洛宸只罚了绡梅没有罚霍钦,并不代表他相信霍钦或者是心胸宽广到不计较此事。霍钦也不是省油的灯,敏感时期假如他再惹出点事来,谁也保不住。所以婧贵妃只能假装怀孕,希望吴洛宸念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再计较。
结果,被他们识破了。
难怪齐浓儿笑得阳光明媚,吴洛宸却沉默不语,一对夫妻,无论当初感情有多深厚,到最后,还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阮依依还有很多事想问,但在这里不方便谈论。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见颜卿胸有成竹从容自如的样子,不禁怀疑,她被关禁闭的这十天,颜卿不只忙碌的为她炼药。
御花园早早的挂起了红灯笼,每颗树上都垂下一张红纸,上面写着灯谜。齐浓儿还在御花园里抬起了戏台子,请来戏班在上面舞狮舞龙。文武百官们都挤在一起,津津有味的猜着灯谜,齐浓儿和吴洛宸与民同乐,在人群中穿梭着,身后,跟着一堆拍马屁的官员家眷。
阮依依远远的站在树下瞅着,她喜欢热闹,可是她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她觉得齐浓儿这次做得有点过火,怕吴洛宸心里并不赞成她这样大张旗鼓的欢庆。毕竟,有个妃子假怀孕,放谁身上都不会高兴。
只是,婧贵妃假怀孕,就算没有诛九族赐三尺白绫,也该打入冷宫。但看眼下这个情形,好象后宫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真是奇了怪了。
阮依依越想越想不明白,她急着想知道一切,可是时机不对。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一出宫,她就扯着项阳巴拉巴拉的把自己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
项阳为难的看着颜卿,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上次王太医在悦熙殿守了一下午都没有把到婧贵妃的脉,便料到是婧贵妃害怕王太医跟阮依依是一伙的,会拆穿她假怀孕的事,所以装睡不起来,才令王太医无功而返。
齐浓儿因此认定了婧贵妃一定是假怀孕,便假戏真作,免去了她的晨昏省定,并且下令六宫不许去悦熙殿骚扰她保胎,将婧贵妃架空,几乎被软禁在悦熙殿,令她无处可去,也无人来看她。
与此同时,齐浓儿暗自鼓动其它嫔妃主动献媚,整日整日的讨好吴洛宸,要他乐不思蜀。
齐浓儿产后三个月之内不能待寝,婧贵妃又因为有孕几乎被软禁在宫里,后宫最大的两个boss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近皇帝的身,特别是又有皇后默许,这等天大的好机会,其它嫔妃还不蜂拥而上。
婧贵妃几乎每天都差人用身体不好胎儿不稳为理由请吴洛宸去悦熙殿,但又不肯让别的太医来请平安脉,次数多了,吴洛宸也有些厌烦,便不再留宿悦熙殿。
阮依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佩服齐浓儿的心计。
颜卿见阮依依笑得这般开心,嘴角也微微扬起一道优美弧线,拉着她上了马车。阮依依一进马车,就滚进颜卿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袖,问道:“那皇上知道婧贵妃假怀孕的事吗?”
阮依依估摸着,凭着齐浓儿的性格,让她知道婧贵妃假怀孕的事,肯定要大做文章,怎么可能这样放过她和霍家。
“皇后知道。”颜卿淡淡应道:“不过,被婧贵妃蒙混过去。”
“哦……”阮依依觉得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婧贵妃是可恶,但假如她假怀孕的事让吴洛宸知道了,不是丢命就是冷宫,似乎也残忍了些。既然她蒙混过关,但也算是受了教训吃了一顿哑巴亏,倒也算是报了自己那一脚之仇。
想到这里,阮依依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手背。被婧贵妃踩的伤早就好了,也没有留下疤,但十指连心的痛感,仍然是记忆深刻。
颜卿看在眼里,把她抱了起来,说:“睡会,到了家为师会抱你进去。”
“嗯。”阮依依应了一声,正要阖眼睡时,忽然看到坐在对面的项阳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可能是被颜卿瞪了,这才抿着嘴,象被贴了封条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到国公府时,阮依依已经是昏昏欲睡。颜卿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回竹屋,自己简单的洗漱之后,躺在她的外侧睡下。
元宵节,难得的停了大雪,外面圆月高照。月光透过窗纸,洒在颜卿的五官上,投射出完美的曲线。阮依依一直安静的靠在他身边,直到颜卿彻底睡熟,她才蹑手蹑脚的从床里侧爬了出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跑到了清峰堂。
项阳早就睡死过去,突然觉得呼吸不畅,憋着憋着正想张嘴呼吸时,才发觉,有只小手将他的嘴也给堵住了。
他猛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堵住自己口鼻的人,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横在这位不速之客的颈上。
“师叔,是我!”阮依依大叫起来,再晚喊一步,那锋利的匕首就会割破她的颈动脉。到时候,神仙来了都要费牛鼻子颈才能救活她。
项阳一听到是阮依依的声音,硬生生的收住了手,惊得一身冷汗,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小祖宗,姑奶奶,我的亲娘,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出来吓人!”项阳只觉得背脊梁凉嗖嗖的,他根本不想去想,假如自己刚才没有收住手,阮依依半夜鲜血横流在他床上的情形。别说她的命保不保得住,就算是阮依依平安无事,万一让颜卿知道,他这个师弟就算变成了亲弟弟也是白搭。
月光明媚,如水般洒在床边。项阳刚想要点蜡烛,却被阮依依拦住。项阳定睛一瞧,阮依依光着脚穿着亵衣亵裤,披头散发的坐在他床沿,肯定是背着颜卿偷跑出来的。
项阳赶紧把被子包住她,确信她不会受寒,这才苦大愁身的问她:“小祖宗,大半夜的你跑我这来做什么?”
“我问你,在马车上,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当着师傅的面说。现在没有外人,你快告诉我!婧贵妃假怀孕的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其实,项阳早就知道阮依依不会是那么好骗的人,也知道她肯定会想尽办法从他这里探听消息。只是没想到她会破釜沉舟,大半夜跑来质问他。
“其实,师兄为了确保万一,那天晚上还是偷偷施了隐身术,潜入悦熙殿去给婧贵妃把脉了。”项阳只想快点把这个小祖宗请回竹屋去,两弊相衡取其轻,颜卿知道他说了实话最多骂他两句,但假如看到阮依依衣衫不整的坐在他床上,那才叫惨。
阮依依一听,怔住:“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嘛,只是试探试探。到底是真是假,几个月后就能见分晓,师傅何苦这么着急?”
“师兄知道她在御花园伤了你,一直想替你出气,再加上霍钦,所以……”
阮依依这才明白了颜卿的苦心。她着急的抓着项阳,说道:“师傅怎么这么糊涂,我不肯告诉他,就是怕他替我出头。假如婧贵妃因为他有所损伤或者出了人命,那师傅就是干了有违医德和祖训的事,会遭天谴的!”
阮依依越想越害怕,到后面,连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婧贵妃……没事吧……”
“没事……应该说,没大事……”项阳真是左右为难,这些道理他都知道,可是颜卿不会听他的啊,否则,他也不会把阮依依关禁闭,还不许项阳告诉她。
“快说!快说!”阮依依急得一个劲的拍项阳。
项阳只好长话短说:“你也知道,后宫那些嫔妃都象恶狼似的霸占着皇上不放手,那婧贵妃有几日没见着皇上,就急着自己出宫去找人。那天师兄刚好在旁边,他就使了个法术,让她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摔得惨吗?”阮依依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项阳斟酌着词语:“有一点点惨……但是也不算惨……就是……就是从天凌楼的台阶上一直滚到了底……然后,肚子撞到了石墩……人也没晕,手脚也没断,就是撞到了肚子……也没流血……”
阮依依恍然大悟。颜卿一定要确认婧贵妃是假怀孕,等就是当面揭穿她的这天。天凌楼是皇宫祭祀祖宗和上天的地方,光是台阶就有一百八十八个,从最上面一路滚到最下面,就是练过功夫的人也会被摔得骨折,更何况婧贵妃这等金枝玉叶的人。
颜卿无意伤她,只是想让吴洛宸起疑。一个孕妇,从这么险的地方一路滚下来,竟然没有当场小产,不是假怀孕又是什么。
项阳见阮依依紧张得都屏住了呼吸,赶紧说道:“当时大家都吓得一团糟,那绡梅立刻招来太监把婧贵妃抬回了悦熙殿。等皇上赶去看她时,他们早就准备好血衣这些东西,说是滚下来小产。皇上虽然起疑,但有朱太医在旁做证,好象也不想追究下去,所以就不了了之。”
尽管项阳说得轻飘飘的,但阮依依仍然能猜想到当时的凶险。吴洛宸不是傻瓜,他能当皇帝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齐浓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遇到有利时机不加以利用不是她的作风。颜卿竟然谁也不告诉,就铤而走险,中间万一有个环节出了错,后果不堪设想。
往好处想,就算事情进展顺利,如颜卿所愿,令吴洛宸发现端倪,假如他一怒之下赐死婧贵妃,颜卿就是间接的害死一条人命,必遭天谴。最好的结局是婧贵妃被打入冷宫,但期间,假如她有一个想不开自杀了,或者因为冷宫凄凉郁郁寡欢而终,这条人命还是要算在颜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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