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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的夫人江雪,徐州人士,书香门第。
她是在李持酒被贬斥出京的路上遇到的……两个人相见也算一段传奇。
当时江雪的父亲江老先生在徐州府衙当文书,谁知有一封发往京城的文书里竟夹带了控告本朝权贵的状子。
朝中追查下来,原来这文书是经过江先生之手的。
虽然不是江先生所为,但毕竟是他的失误。越级上告,公文里夹带私情,如此行事十分荒唐,知府衙门生怕受了牵连,便将江老先生责打二十杖,发配塞北。
江家只有江雪跟弟弟江明值,江明值才只四岁,江夫人夫妻情深,放心不下夫君,便立志跟江先生一起去了塞北,只留下江雪照看江明值,又托付江家的亲戚多加照料。
谁知夫妻两前脚才去,就有本地好色之徒贪图江雪姿色,说通江家的亲戚来提亲。
江雪以父母不在为由拒绝,却惹怒了那人,欺负他们一对儿无依无靠的姐弟,竟每每上门调戏,起初还是避着人,后来渐渐明目张胆起来。
江雪羞愤为难,若不是还有幼弟在身边,恐怕早就自尽了。
那些亲戚们都害怕那无赖恶徒,非但指望不上,还有不少人替那恶人说话,催促江雪快嫁给他了事。
那天,江雪正暗暗收拾了些细软之物,要带了江明值离开本地,索性一路前往塞北找自己父母去。
不料消息走漏,那恶徒竟知道了,提前带人拦截,竟要趁机把人直接抢回家去。
正在两下纠缠的时候,却是李持酒一行抵达,偏遇到了。
李持酒远远地瞧见这场景,倒是觉着好笑,这种调戏良家女子的事情他也干过,很不陌生,如今见有人跟自己一样行径,还要细看热闹。
倒是跟着他的乘云,见那姐弟两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有些不忍心,就悄悄地说:“主子,你看他们怪可怜的,要不要救一救?”
李持酒嗤之以鼻,冷血地说道:“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都要去救还累死老子呢。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两个,娇的娇,小的小,也不多带些家奴就跑出来,就像是两只小羊跑到野外,被吃光了还不是迟早晚的?”
乘云目瞪口呆。
此刻江雪已经给那恶徒拉住,正肆意轻薄,李持酒觉着这戏码无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要走,目光转动间,却瞧见了江雪的脸。
然后不知怎么,小侯爷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打马上前,一鞭子挥过去,不偏不倚打的那人皮开肉绽,却巧妙地没有伤到江雪分毫。
他连马儿都没下,只俯身将江雪一把揪了过来,盯着她看了会儿,便干净利落地把她摁在马背上。
在李持酒看来,这虽然是清平世界,可也跟“野外”没什么两样,而人类,也如同各种兽类。
行走在这野外之地,随时都会遇到些獐狼狐兔之类的,他从不怕勐兽,甚至很愿意撕咬比拼个你死我活,轻薄江雪的那种人对他而言,只是最低劣的豺狗一类,战斗力极低,只会对付温顺的鼠兔等罢了,简直不配他动动手指。
的确也不必他动手,就在李持酒把江雪拉上马的刹那,他身边的侍卫就已经很体贴地把那些地头蛇们处理的干干净净。
刹那间地上倒了一片,包括那为首的恶徒——他又不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所以那肋骨多断了几根,能不能恢复过来就看造化了。
只剩下了江明值,踉跄跑到跟前,忍着哭叫道:“姐姐,姐姐,把姐姐还给我!”
后来的事情,奇妙而简单。
李持酒目光烁烁地盯着江雪:“嫁人了没有?”
江雪当然不能回答,她是个内怯的闺阁女子,是被逼的山穷水尽才想带弟弟出门,她连豺狗都无法对付,何况是面对狮虎。
李持酒看了眼她的发型,这是少女的发型,不是妇人的,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可对他来说,答案不答案的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就算是嫁人了又怎么样,顶多稍微麻烦一点而已。
李持酒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江雪勐地挣扎起来,但这点力道对李持酒而言,简直如同一只兔子在怀中耸了耸,力道可以忽略不计。
李持酒淡淡道:“我是镇远侯李持酒,京城人士,辱没不了你,你识相的话就给我乖乖的。”
江雪听到“镇远侯李持酒”六个字,脸色微变,却果然停止了挣扎。
此后江雪就成了李持酒的夫人。
但是她身子本就弱,受了惊吓,便病了一路,直到进了昆明安顿下来,才慢慢地有些起色。
这门亲事苏太太是极力反对的,但是李持酒跟鬼迷心窍一样,坚持要娶。
苏太太一想,如今他们是给贬出京的,以后还不知怎样,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若是儿子成了家,倒也不算是个坏事,也不好跟先前一样挑挑拣拣了,这才勉强答应。
江雪倒也是知书达理,贤惠淑良的,每日三遍请安,一日三餐也都伺候的妥妥当当,苏太太渐觉满意。
可惜江雪的出身始终是她的心病,而且江雪又有个“拖油瓶”,那就是她的弟弟江明值。
让苏太太略觉欣慰的是,李持酒虽然坚持要娶江雪,可娶了后却也不见怎么宠爱,就像是单纯地要身边多这么一个人而已。
而且李持酒也完全没有因为成亲而有任何变化,他依旧风流滥情,到了昆明后更是四处乱窜。
他的姿容极美,跟本地的男子大为不同,气质又佳,英武贵气,再加上体格彪健,有意无意中不知招惹了多少良家女子,名门淑媛,乃至高门贵妇之类的。
有一段时间他去了昆明之外的云城,还跟当地的白族女孩儿生出许多露水情缘。
如此,李持酒一个月之中,竟只有四五天是在府内的。
苏太太唉声叹气,可她不怪李持酒花心风流,却只怪是江雪没看好他,觉着是因为江雪身子弱,儿子在家里吃不饱或者没吃好,才跑到外头去狂吃野花。
所以对待江雪变本加厉的挑剔。
阖家上下没有人发现,江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天她病倒不起,甘棠来报,苏太太还不当回事,毕竟江雪时常吃药,后见她一直没来请安,才觉着不对。
亲自来看,见江雪脸色蜡黄,气息微弱,苏太太这才忙催着请好的大夫。
但大夫来看过后,也是回天乏术,只叫准备后事。
这时侯,李持酒还不在府内。
府内忙了个人仰马翻,但也无济于事。
半夜时候,其他人都去安歇了,只有甘棠跟江明值还守着。
更鼓敲响的时候,江雪清醒了几分,看着身边的人,她点点头,脸上似有几分笑意。
江明值抱着她哭道:“姐姐快好起来!”
江雪看着他泪痕狼藉的小脸,终于道:“别怕,明值,没事儿。”
“我不听,姐姐要好好的!咱们还要去塞北见爹娘呢。”
江雪温柔地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只是我……终究要走了。”
江明值的心勐然大跳:“姐姐!”
江雪转头看向外间沉沉的夜色,又看一眼甘棠,仿佛有话要问,最终却停住了。
甘棠会意:“侯爷在城外,已经派人去报信,很快就回来了……”
这话却只是安慰而已,派出去的人找不找得到李持酒还是难题,回来更是无期。
“终究见不成的……”江雪长长地叹了声,终于轻声念道:“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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