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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雪松的差事很是清闲, 这日又休沐在家, 正躺在书房门前的躺椅上晒太阳,一边看女儿指使两个丫头跟小子晒书, 肥头大耳的狸猫蹲在脚边, 眯着眼睛跟主人一起打盹。
听说媒人上门的时候,郦大人不紧不慢地起身,整了整衣裳。
郦锦宜忙拦住他,水蕴蕴地大眼睛眨动,还未吱声,郦雪松笑道:“知道了,只要不是林大才子, 父亲都会一口回绝,成么?”
锦宜很满意父亲的善解人意, 便给他把袍摆上的一簇猫毛摘了下来, 轻描淡写道:“谁要说那个了?不过是看您衣冠不整, 帮忙整理罢了。”
小儿子郦子邈偏不知趣地要揭破她的欲盖弥彰:“姐姐脸都红了,还嘴硬呢, 林清佳林清佳,林大才子你什么时候才来提亲啊, 姐姐要等不及了!”
锦宜气的眉毛倒竖,赶过来就要捉住了打, 郦子邈人小鬼大, 早赶到郦雪松的前面, 他自诩逃离了危险范围,于是胆大地边跑边回头对锦宜扮鬼脸:“我去给姐姐看看是哪家这么不开眼。”
这小鬼只顾玩笑,冷不防被脚下石头绊了个跟头。
锦宜先是担心他摔坏了,等看他虎头虎脑地爬起来又跑,才放心地骂了句:“小兔崽子,倒是皮厚,看回来不打断你的狗腿!”
至于兔崽子怎么会长出狗腿来,这种逻辑就全然顾不得了。
***
郦雪松来到堂下,微微一怔,原来这日来的竟然是官媒。
在他的印象中,能劳动这位官媒宋嫂子出面的,一定是世家大族的排场,郦雪松心想:“不知是哪一位大人家里竟是这样慧眼独具?”
郦雪松想到自己虽然官职卑微,家世不彰,但女儿锦宜生得花容月貌,且又聪慧持家,如今果然“花香自有蜂蝶嗅”,美名远扬,心里不由暗觉得意。
宋官媒是媒官行当里极资深的,是当之无愧的金牌“红娘”,她的脸上是几十年经验历练而成的笑容,完美妥帖的叫人挑不出一点不好,不过今天,金牌红娘虽然也照例在笑,两只眼睛里却明晃晃地闪烁着受惊不浅,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郦雪松怀疑自己是不是头上长了角,或者是没穿衣裳,才害的宋嫂如此失态。
彼此落座后,宋嫂似乎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破釜沉舟地说:“郦大人,有一门亲事特来说合。”
“请说,不知是哪一府的美意?”郦雪松决定无视宋嫂越瞪越大的牛眼,保持着斯文风度,含笑颔首。
宋嫂道:“是……当今桓家。”
“桓……”郦雪松脸上的笑不顾斯文般逃之夭夭,他小心翼翼地问:“是我们所说的那个‘桓’吗?”
宋嫂悲壮道:“是桓辅国。”
郦雪松的眼前有瞬间的空白,然后他再度翼翼小心地道:“可是、桓家怎么会想跟我家结亲呢?”
宋嫂情不自禁点了点头,郦雪松问出了一个她心底也百思不解的问题。
然后她立刻亡羊补牢,油嘴滑舌地说:“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千里姻缘还一线牵呢。”
郦雪松望着她很不诚恳的神情:“那不知是桓家的哪一位公子?”
“公子?”宋嫂满面茫然,“什么公子,是桓家小姐。”
“小姐?”郦雪松大惊失色,然后又迅速定下神来,他了然而略带自得地笑道:“我还以为是给小女说亲呢,原来是给犬子……”
郦子远今年虽然只有十三岁,没想到已经如此引人注目了,连天下第一高门的桓家也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郦雪松的心禁不住又膨胀了几分,伸手自得地捋了捋美髯。
宋嫂细细地眉毛皱的肝肠寸断:“并不是令爱,也不是令公子。”
“那是什么?”郦雪松膨胀的心正在惊恐的泄气,他家里除了郦锦宜跟郦子远两个适龄的宝贝,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劳动官媒上门的,难道是家里哪个小厮……干出了什么伤风败俗的勾当?
宋嫂一语石破天惊,终止了郦雪松不着边际的担忧。
“郦大人,”宋嫂停了停,深深地吸了口气,这让她原本并不饱满的胸在瞬间涨高了数寸,产生了让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效果,宋嫂像是从中得到了勇气,她一鼓作气地说:“老身是来给郦大人您提亲的。”
“咣当”——窗户外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发疯似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
郦子邈就像是被戳了屁股的猫,因为跑的极快,那身后的尾巴都拖成了一条直线。
他迫不及待地冲到东院,以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的气势大叫:“姐姐,大事不好了!”
郦子邈正扯着脖子吊嗓子,脖子却被人从旁边掐住,郦锦宜神出鬼没地站在他身后,阴测测地盯着他:“跑,你还往哪里跑?”
郦子邈垂死挣扎,同时声嘶力竭地叫:“桓家、桓家来提亲了!”
“桓家?”郦锦宜惊得缩手,脸都在瞬间白了几分。
郦子邈道:“你别急,不是跟你提亲。”
郦锦宜才松了口气,她正半惊半疑地以为祸水东引到了自己大弟身上。郦子邈道:“是给咱们父亲提亲。”
郦锦宜的嘴慢慢地张开,如果这时侯往她的嘴里扔一块石子,一定百发百中。但顾惜身上的皮,郦子邈按捺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并没有把这想法付诸行动,只说:“姐姐,桓家是那个女孩子要给咱们当继母了?”
对于郦锦宜而言,这个问题可以换一种说法:桓家是哪个女孩子脑袋被驴踢了。
因为这手帕的年纪也颇大了,所以那花也透着一股残花败柳的气息,若是不小心掉在别的地方,或许真的被人误以为是抹布扔了也说不定。
何况对桓玹来说,这人所用的东西自然是天底下最讲究的,至少在本朝来说,只怕皇帝第一他第二,若说他一脚将自己的手帕踹到垃圾桶里去,也仿佛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但是……
锦宜觉着自己的反应有些古怪,心里隐隐作痛,但又不是那种她习以为常的生理性的疼痛,而是一种摸不着想不清,隐隐约约,无法形容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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