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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戴凤就满脸是笑地带着郗法的旨意过来, 将沈令嘉进作了从五品下的婧娥, 又因她如今怀着身子,且得等到了生产之后再行封礼, 臧皇后便索性将她的份例提到了正五品上的静训那里——“反正生完了孩子还不是要进位,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要紧?”
沈令嘉舒舒服服地坐在涵香殿里,施阿措闻言也赶过来了:“老天爷!真正是运气!”
沈令嘉笑嘻嘻地从她带来的攒盒里捡了两块儿小果子吃了:“我也觉着是好运气呢, 你不看荀氏与方氏刚要一个冷嘲一个热讽地在那里作妖, 偏我又怀上了,倒把这些个妖魔鬼怪都震住了。”
施阿措还未答话,就听见外头两把熟悉的好嗓子响起来:“妾拜见婧娥。”
外头李嬷嬷的声音也含着笑:“选侍与采女来便来了,怎么又带着这样重的礼物?忒见外了。”
方玉箫倒十分会说话:“婧娥如今身子贵重, 咱们是该带些贺礼来的,况且将来婧娥一旦诞下皇嗣,说不得就要变作咱们的宫主娘娘, 咱们若有不妥当处,也请婧娥瞧在咱们年幼, 有口无心的份上暂饶了咱们罢。”说着衣裙窸窣,想是要对着大门行礼。
到了这个份上再装死就是傲慢了, 沈令嘉忙扬声道:“外头是谁?我听着倒像是方妹妹的动静儿。”
李嬷嬷便领着荀、方两个进屋来, 笑道:“选侍与采女来给小主请安呢。”
荀妙真与方玉箫便恭恭敬敬地对施、沈两个行了一回礼,沈令嘉忙亲亲热热地叫了起,又叫李嬷嬷给她们上茶点来:“我这屋里座儿少, 妹子们随意坐就是了。”
方玉箫热情灵敏会说话, 闻言便笑道:“凭他座儿有多么少, 咱们只消能在婧娥门下服侍就是恩典了,站着还是坐着有什么要紧?”说着便要站起来服侍沈令嘉吃茶。
沈令嘉叫这样直白的讨好吓了一跳,心想:“她不是个官家女么?怎么倒这样谄媚起来,半点风骨也无?”
殊不知方玉箫心里也苦:自己本是个知县的女儿,可以嫁到一家书香人家里做媳妇,偏又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出——看名字也知道了,哪一家千娇万宠的姑娘是取了个随手把玩的顽器做名字的?遇着朝廷大选之年,嫡母恐怕亲生女儿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拿她姨娘作挟,叫她挣出了头进了复选去——国.朝不作兴一家子姊妹两个一块儿入选的规矩,这样方玉箫她嫡姐就安全了。
她本想着进了复选之后表现得笨些,叫女史们不要将自己挑进宫里去,谁知道家里那边又来信,叫她不要中选,乖乖归家嫁给正管着她父亲调动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五六品吏部官员做第三房续弦。这不比进宫去做皇爷的妃嫔苦多了?她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拼命表现得聪明些,又别人家的闺女多是往笨里演,她竟也被选中了。
待到进宫来,她因是官员的女儿,待遇倒也不错,一进宫就封了七品的位份,倒比她爹钻营了半辈子也不差了,分到了一间略有些偏僻的宫室,暂掌着宫里事的却是个无子的民人子出身的低位嫔妃,也不大压她一头的。
她本以为这就算安稳了,可以静下心来和沈贵人争些宫务份例一类的小事贴补自己,谁知道天降的运气到了这个沈氏头上,她竟有了身孕,将来说不得就要做本宫的宫主娘娘,这不就显得与她作对的自己不懂事?反倒是挑动着她出头,自己却缩在后头等着拿渔翁之利的荀妙真成了好人了。
正因此,方玉箫咬着牙开库房取了血本儿出来,只求沈令嘉能饶她一回,从此后她再不敢与这位真正的贵人作对的。
沈令嘉笑道:“哪里就劳动得到采女了!”一边身子一扭,轻轻地躲开了,又命李嬷嬷将方玉箫送的一套赤金镶宝石头面都收进了库房里,仍旧笑道:“采女这样贵重的礼物,倒叫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恰我有一只红珊瑚的手钏,是我刚进宫那一年主子娘娘赏的,并没有打上印记,如今就转送给采女罢。”
宫里的东西都是有记号的。像臧皇后的东西,一般都有“长秋宫”或者“长秋”的记号,郗法的则有“养心殿”的字样,至于别的,也都有“长乐宫”“永寿宫贵妃”等的标记,为的是怕拿错了东西冤枉人。因此凡贵重东西或者要紧的宝物,都是造了册之外还要打上标记,生怕哪里出了什么错儿,更不允许宫妃们私下里互相将主子的赏赐互送。
至于沈令嘉这一支红珊瑚手钏,因为并不贵重又很常见,索性没有打上标记,单是用来给臧皇后预备着几十只差不离的用来赏人的,与金银锞子无异。
方玉箫得了这东西,喜上眉梢道:“谢婧娥!婧娥果然再宽厚仁慈不过的!”便将手里的虾须镯撸下来,又戴上珊瑚手钏,再四谢了沈令嘉,满口奉承。
荀妙真在旁看着,不由得暗自冷嘲道:“什么哈巴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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