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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渊池畔,正在钓鱼的司马炽听闻卢志、王衍来了,立刻扔下钓竿,躲了起来。
片刻之后,王、卢二人来到了湖心亭上。
王衍看了看地上的木桶,里面一条鱼都没有。
再看看钓竿,已被拖到湖中心,左右摆动。
可惜了!天子走后,鱼儿却上钩了,没这运道啊。
殿中将军苗愿走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王衍点了点头,然后与卢志一起,进了九华台。
“子道,听闻太白大发俘众,整修邺宫,此何意也?”攀登楼梯之时,王衍问道。
卢志的脸色有些阴翳,道:“一时半会走不开吧。”
王衍不语。
他也认为这个可能很大。打完石勒,若直接撤兵,匈奴一来,不是白打了么?
卢志不高兴,他也不太高兴。
青州曹嶷与豫兖东边的几个郡国互相抄掠,最近甚至派兵北渡黄河,围攻乐陵国——此为石氏封国,因最后一代乐陵郡公被杀,国除。
太白若有暇,不如攻打青州,将其拿下,以实河南之地。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公曾许诺让眉子当青州刺史,还算不算数?
打河北,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收得了手的,今年还能回来么?若回不来,唉!
二人一前一后,踩着木梯,慢慢向上。
天子在上头听着动静,又匆匆跑掉,找地方躲避二人。
王衍抬头看了一眼,又对卢志说道:“太白在河北连战连胜,我看还有隐忧。”
卢志诧异道:“可是匈奴?”
“不仅仅是匈奴。”王衍说道:“招降纳叛过速,人心浮动,若有大败,之前吃进去的都得吐出来,还得损失大军。”
王衍不懂军事,但他懂人心啊。
根据昨天收到的消息,邵勋在漳水之畔大会河北群豪,一起打猎、饮宴,看起来声势极大,但这些依附过来的人可没太多忠心。
带着他们打仗,只会拖后腿,还不如不带。
想想看吧,邵勋带着银枪军阵列于野,正要厮杀,仆从军如刘曷柱父子、诸乞活帅、河北坞堡帅、杂胡酋长、流民武装首领等等,大喊一声“我军败了”,然后撒丫子跑路,会是什么结果?
别以为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们现在投了邵勋,那只是因为石勒败了,迫于形势依附罢了,谈不上什么忠心。
如果邵勋在河北被匈奴击败,他们绝对会叛离。甚至于,这会还有可能被匈奴收买。
邵勋在收买他们,匈奴就不会吗?
人心难测啊。
“夷甫觉得陈公操之过急了?”卢志问道。
王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只道:“或许太白也清楚此中奥妙,但形势如此,不得不为之。毕竟鲜卑已经退兵了啊,匈奴腾出了手来,大军指日东进。此时不招降纳叛,将来这些都是匈奴的助力。”
卢志脸上的阴翳渐渐散去,变得担忧起来。
他固然对陈公不让他回河北总揽全局有些不满,甚至是委屈,但涉及到胜败大事的时候,他还是能撇开私人情感,认真思考的。
诚如王衍所说,招降纳叛得有点狠了。
石勒一败,冀州无人,权力陷入真空,他很好地填补了这个空当。但问题在于,石勒镇邺时都没来得及收拾完这些地方势力,你一個新来的,即便通过军事战争打赢了石勒,就能让人家心服口服?
不,乱世中人没这么天真的。
他们投降是权宜之计,还在观望之中,一有不对就会叛离。
陈公在河南经营了多少年?
十余年前就崭露头角,获得了名声。
几次洛阳大战表现出众,得到更多人看好。
随后拳打脚踢,吞并了司马越残余势力,击破了抢地盘的苟晞,以河南守护者的身份大战匈奴,声誉日隆。
本身更与颍川士族联姻,娶了庾文君为妻。
弟弟娶曹氏为妇,侄子娶宜阳杜家女,妹妹嫁到阳夏袁家。
这一桩桩下来,前后耗费十年之功,才稳住了河南局势,且至今仍有大量半独立的附庸势力存在,如考城幕府、荥阳裴纯/李矩、陈留乞活军、南阳乐氏、谯国夏侯氏、沛国刘氏、济北荀氏以及深度控制泰山、鲁二郡国的羊家……
河南都这么麻烦了,河北要花费多少工夫?
卢志都有点想主动请缨去河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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