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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个大早,终还是迟了。
流光从吴村回来,却正见姓吴的带着人请了媒婆抬着花轿要接人,吵闹得厉害。四围里都是看热闹的人,流光挤不进去,只得问了旁边的婶子打听。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只是来全礼的么?”
“谁知道呢!真是造孽呀,那姓吴的杀才,一听说郑家新没了人,硬要乘着热孝里立马就把人迎过去,这还没个准信的事呢…”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此言差矣,小婿也只是想早日对您二老尽孝,虽有婚约,毕竟偿未完礼,名不正言不顺。若小婿今日有什么得罪二老的,还请多多包涵。”只见那边吴大郎拱手为礼,接着说道,“岳母大人,何需还要再等几日请人算日子,小婿来之前就去绿云观请先生看过,今日正是黄道吉日,最利婚丧嫁娶,最是合宜,往后的两月里再无比今日更适宜迎娶的日子了。虽是仓促了些,可事急从权,却也不好再讲究那些,等完了婚正好带眷属去都城替舅兄活动活动。”
郑老爹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住嘴,这里谁是你岳父岳母…谁跟你说我们家少卿保准没了,八字都还没个准儿的事…拿走,带着你的人,拿着你那些东西给我走…”
“郑阿公,您又何必死鸭子硬咬嘴呢,谁不知你们家昨夜里哭得那个山响,正使了人去扯孝麻布呢,又能瞒得了几时。”
“我们爷这不也是怕等那边信儿送到,早过了头七,要再等上三年。”
“没有咱吴家帮衬着,您老能自个去迎得回来。”
“您老放心,大舅爷去了,这不还有我们爷么,决计亏待不了您老二位。您看看,这首饰,这些个粮米盐油的,还有这新聘的十二亩地,哪份不是重礼,不是把您家闺女厚待着呢。就是娶了回去,我们爷疼还来不急呢,您可别听某些个人不怀好意嚼舌根。”
……
吴大郎还未说话,就有家丁在后起哄,七嘴八舌。
吴大郎也是有意让他们把话说完,见差不多,挥挥手假意训斥他退下,又作揖道:“两位泰山,家仆莽撞,还望二老恕罪。不过他这话也在理,这时候把婚事办了,确是再好不过,您家接下来的事,也多个人商量着互相照应不是。您二老请放心,吴某今日得幸娶了您家女儿,自然会好好相待,不会让她受了半分委屈。”
郑老爹还未说话,郑大娘眼望着那一抬一抬追加过来的聘礼,又听得里面还有十二亩的地契,再加上吴大郎主仆二人一声声的许诺也确实听得很是入耳,很有些意动,不由望向她家当家人:“老头子,你看这…”
她话没说完,春棘蓬着头一头就撞进她娘怀里,言语凄厉:“娘您这是要反悔!娘您不记得他前头的是怎么死的了,娘您今日要收的这可是您女儿的买命钱。不待他打,您现在就打死我算了,阿兄没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春棘这一声,吴大郎和郑家二老面上都很有些尴尬,郑大娘刚刚缓和过来的脸色又僵硬了起来,心想这还是不行,得想想办法,先咬着牙不答应,把昨儿口头那约定蒙混了过去拖过了今天再说。
“前头的…”
“我听说了…就那一下…”
“啧啧,心真狠啦,可怜了那娃儿…”
“看看,这样的…”
当事人都闷头思索,旁观的也没闲着,人群里也传来嗡嗡的小声议论声,流光更是使力推开人想挤到春棘跟前,将刚才打听到的事先说给她,让她心里有个底。
“岳母大人,那确是误会,失手而己…”
听到议论,吴大郎脸色更难看,只是围观的人多,又确有实情,也不好发作哪一个,只能呐呐着分辩。
郑家二老见他言语闪烁,却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知道这事八成是真,心里一时凉了半截,更加卖命地将春棘往身后藏。
一时气氛尴尬,那位吴家管事的见势不妙,一声嚷,竟使着带来的家丁和媒婆要强将春棘抢进轿去。
吴大郎只是背过身假作不见,一时,家丁媒婆的告罪呼嚷劝说,年轻女子躲避时的哭叫喝骂,老年男女的咒骂怨天哀求,还有围观人的唏嘘议论叹息和被冲撞到时的惊呼躲避瞬乎齐发,喑喑嗡嗡的吵得流光耳根发痛。又见二老被架到一旁,春棘抵抗不住,己被拉出快要塞进轿里,流光更是着急,奈何年龄不大,身子又素来单薄,一急,更是挤不过那些热衷于看热闹的大婶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待流光左摇右晃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的时候,春棘己被捆了手按进轿里吹吹打打的抬着走了,流光咬着牙、跺跺脚,眼望着那些虎背熊腰的家丁,终是没有敢追上去闹,只远远地缀着跟随。
昨晚加今晨,春棘很跟她娘闹过几场,又被这些人粗手粗脚地一通捆逮,头发乱蓬蓬,衣服也扯烂了几处,脸上更是哭得涕泪横流,草叶泥灰糊了满脸,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俏模样,就连旁边的媒婆看了也心里暗哎,直觉可怜,怎么就被那人看中。
吴大郎家隔了好几里路,毕竟还有两个女人,一路疾走不歇肯定吃不消。
又是一处歇息,那媒婆怕春棘中暑,搭手背到她额头试试体温,春棘偏头避过。
“姑娘,你就看开些吧,女人,一辈子不就这样,哎…”听春棘嗓子哑了,媒婆递了碗水到她嘴边,春棘并不张嘴,媒婆看了看,也就收了碗,叹了口气没再劝。
“我要小解。”
“啊?”媒婆回过头,突兀地望着突然开口的春棘,又回头为难地望着一边的吴家管事。
“就快到了,忍一忍。”
“不行,我忍不住。”春棘翻了翻白眼,扭过头去。
“哟…”管事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呲着牙,见春棘没回头,也就没有再同她说话,只是向媒婆点了点头,“你,带她去。”
“走吧。”
春棘一抖臂,抖开来搀她的媒婆,却不望媒婆和旁边的管家,只向着坐在丈外开处的吴大郎挥了挥绑着的手臂:“喏,这样怎么解?”
“怎么不行,让她帮你。”旁边的管家可能受不了被人如此的当面忽视,以目示意媒婆,不忿道。
春棘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转头又鼓着眼盯着吴大郎。
“不能解,就这样上,回头让人收拾去。不就擦擦洗洗的事,跑了岂不麻烦。”家丁群里有个人指着脸上一道血痕,忍不住插嘴道,“这丫头鬼着呢,看看,那婆子一个人怎么看得住。”
别看春棘年纪小,她可不比流光,为生计要接那么多私活,她时间充裕,从小就跟她兄长学过些拳脚,虽只是皮毛,又无乘手的兵器,倒也让那些个忌惮着不能伤了她的家丁们很吃了些苦头。
“那又待怎地,难不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还能让你们这些老少爷们看了屁股。”春棘忍不住回嘴。
“哟,哥儿们谁敢看你那屁股。”家丁群里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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