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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苏星沂没有回宿舍。
这让以为能一起回去的季眠有些小小的失落。
真的只是“小小”的失落。
没有很大,没有很多,没有很久。
没有……很久。
这天夜里,季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盯着那面连接着苏星沂宿舍的墙壁,默默地想:“既然这样,那我明天一定要起个大早,早点去实验中心。”
虽说早点过去,也不一定就能多看见苏星沂多久,毕竟人家有活要干,而他只是去体检的。
但他还是想早点去。
于是第二天天刚微亮,季眠便起床了,提前和他约好了时间的司机到了宿舍楼下接他。
这天是公休日,人迹稀少的清晨遮掩住了豪车的引人注目,季眠上了车,向实验中心飞去。
强行跟司机握过手之后,再次单独相处在同一个狭小空间内竟然不再让人觉得那么紧张了。没人的时候,季眠总是很安静,喜欢自己找点事情做——他用车上的这点时间,补完了自己前一天就该写完的检讨,顺便发送给相关的学院管理处。
算是补上了前一日因为心神不定而浪费的时间。
写完检讨,他又抽出理论书开始看。
个人终端像是一个手机、平板、电脑、游戏机、阅读器的高度整合版,再加上无纸化办公和电子阅读的普及,在车上做事情特别方便,也不需要额外携带什么设备。
近一小时后,季眠收起读到一半的某设备的操作手册,在实验中心熟悉的大门前跳下车。
搞科研的人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徐凯蒂一直在她专属的实验室里待着。季眠熟门熟路地通过门卫检查,找到“唤醒计划”所在的办公区域,敲开实验室的门。
“凯蒂小姐。”他进门喊了一声。
“嗯?”徐凯蒂有些茫然地从手头的工作中抬起头,重新聚焦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红血丝,“是季眠啊,来得真早——先坐一下吧,我这边马上忙完了。”
“好的。”季眠找到张空着的椅子。
实验室里的人一个个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季眠边看边发呆,这里面有些人他还算熟悉,有些就很陌生,大概是新来的。
横竖无事,季眠想起自己的病,又跑过去依次询问能不能和他们握手。
徐凯蒂一直很专注,以至于她暂时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后,才发现季眠忙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满是运动过后的潮红,她有些莫名:“你在我实验室里跑步了?”
“不是,”季眠摇摇头,“这几天我在努力和陌生人握手。”
徐凯蒂是知道他的病的,闻言意外道:“你的病有救了?还是心理医生给了你什么新的建议?”
“是我自己想试着克服看看,”季眠小声说,“晚点我还约了心理医生,聊聊看看会不会有新的结果。”
“祝你成功。”徐凯蒂笑了下,示意他躺进检查设备里,“你先——”
“不好了!徐老师!”
话音未落,实验室敞亮的玻璃移门“噌”一声打开,一个神色焦急的白大褂研究员从外面跑了进来:“那个、那个人醒了,但是非常不配合,打了我们六个人……”
“保安呢?”徐凯蒂皱眉道,“再不济,军团的那帮人不是还在么?患者打人你找我也没法解决啊。”
“陆老师说找你过去开会,说需要配新药……”
“……”徐凯蒂表情不怎么好,“我正在忙。”
“但是陆老师说……”
季眠缩了缩脑袋——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研究员提起“陆老师”,如果他没记错,那位“陆老师”和徐凯蒂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不仅如此,对方还是徐凯蒂半个上司,作妖的时候徐凯蒂都无法拒绝。
果然,徐凯蒂脸色忽青忽紫了半晌,冷不丁低声骂了几句脏话,这才转头对季眠说:“不好意思,可能需要你等我一下,我尽快回来。”
季眠点点头。
但是——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那天那个俘虏啊。”
徐凯蒂看了他一眼。
“那天我在现场的。”季眠缩了下脖子,“没人跟我泄密……那个人身上至少有五个伤口是我弄的?”
“你还挺勇。”徐凯蒂被他逗乐了,面色稍霁,“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总之你等我回来——”
“好。”季眠舔了下唇,“诶——”
徐凯蒂迈出去的脚步顿住:“嗯?”
“那个……苏星沂是不是也在那边啊?”
“对。怎么,你要找他?”
“……没,我就问问。”季眠笑了一下,“哪个区啊?”
“A9区,不远。”徐凯蒂说,“我真走了,在这儿等我。”
季眠只好又去椅子上坐着。
半小时……一小时……一个半小时……
其实全身检查这种事,那台设备季眠都看会操作流程了,只不过检查出来的数据需要徐凯蒂这位主治医生来解读。季眠等了好半天,渐渐有些焦躁——他还约了心理医生,在这里耽误时间的话,就得和心理医生改预约,非常麻烦。
再说,明知道苏星沂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又不能去见,也挺烦人的。
他对着那台检查设备琢磨了半天,非常想自己动手。
“嗨。”思来想去,季眠终于决定做点什么。他起身去找徐凯蒂身边跟得最久的助理研究员,礼貌地问:“能帮我操作一下检查设备吗?”
“当然可以。”助理研究员一怔,放下手头的工作,“但是数据得等徐老师回来才能看。”
“我坐得有点无聊,先检查完放着数据我想出去逛逛。”季眠说,“凯蒂小姐都走了一个半小时了。”
“这……也行吧。”助理研究员同意了。
季眠重新回到设备旁边,躺了进去,助理研究员在外面替他操作机器。
熟悉的检查流程走完,一串串数据在设备连接的光幕上显示出来,季眠看得一知半解,索性不看,跟助理研究员打过招唿后,便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实验中心的各个实验室之间有一些公用区域,是可以随便让人乱逛的,并没有人拦着季眠乱跑。他逛着逛着,不由自主地来到A9区域附近。
其实除了徐凯蒂那间实验室所在的C1区域以外,其他地方,季眠是没有权限进入的,他本意也不是想进去,而是想看看会不会等到徐凯蒂或是另一个谁出来,没曾想,走到A9附近时,他意外发现门口的玻璃门竟然碎了一块。
碎玻璃散落在地,一片狼藉,走廊上空无一人。
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却没人有空过来收拾似的。
怎么回事……?
季眠在门外张望了几下,什么都没看见。
进去or不进去,这是一个问题。
巧在,正当他在纠结要不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玻璃门内的走廊上突然传出一声撞门的声音,把季眠吓了一跳,他迅速闪身躲到墙后,本能似的。
“砰”的一声,一扇木门被推开,激烈的争执声隐约传出来。
季眠在一堆听不清和不认识的发言里辨认出了徐凯蒂的声音,是少见的激动和高亢:“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你做梦!我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做这种事!先别说药剂对他会不会有用,凭什么就要让我的病人当牺牲品——”
季眠心头一跳——“我的病人”,说的是他么?
没等他想明白,鼻腔里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信息素气味,一阵让人窒息的无形压力从玻璃门那头传了过来。
“你少拿信息素来压我,我本来就只是个*eta而已……”徐凯蒂的声音变得有些难受了,“就算你要降我职,把我开除出‘唤醒计划’,我也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姓陆的。”
那位“陆老师”居然是个Alpha?Alpha搞科研的人不多,能留下的个个是精英中的精英。
当一个Alpha散发自己的信息素威胁他人时,最难受的自然是基因比他低的其他Alpha,但Omega和*eta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理智告诉季眠,他现在应该快点离开,但事情似乎关系到自己,他又有点想听下去。
这时,一道熟悉的冷漠声音从那边传来。
“我同意徐博士的意见。开科研会议就用理论说话,仗着自己是个Alpha就瞎欺负人可不太好。”
话音未落,更让人窒息的压力从背后传来,压得季眠几乎眼前一黑,他攥着衣领,不得不提前离开了现场,到稍远的地方自行冷静。
从前光听人吹“基因高”,没想到真正的高基因竟然会给人这么大压力。
认识苏星沂这么久,季眠头一次在他身上感觉到沉甸甸的压迫感,有如实质。
“太可怕了。”他喘着气,平复着凌乱的唿吸。
信息素威压这么强的人,从来没跟自己展露过这样的一面,从这个角度想,苏星沂对自己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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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眠?”正胡思乱想着,徐凯蒂踏着愤怒的步伐从A9区域的方向走了过来,看见他便是一愣,“你怎么在这儿?等太久了么。”
这地方是公共休息区,是以徐凯蒂并不知道他刚刚甚至走到了A9区域门口。季眠抽抽嘴角,立刻道:“啊,我让你的助理帮我开了检查设备,数据都出来,等你回去看呢。我没事就……出来逛逛。”
季眠说着,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
刚起身,便是一顿。
一股……难以言语的热流直冲而下。
他的脸倏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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