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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时值周六,乐团的排练也再一次被提上日程。
由于乐团里有许多成员都从事非音乐专业类的工作,为了不影响乐团成员日常工作,往往会将排练的日子选在空闲的周六或周末。
演出厅的舞台上,已经三三两两地聚了些人,他们手握着各自的乐器擦拭着,细致而谨慎。乐者爱护他们的乐器,这是浑然天成的道理。就好比,如果将交响乐演奏比作战场,那演奏者们的乐器就是他们的刀枪棍棒。
梁语陶背着琴,走到座椅第一排。然而,在她面前还有一处平台,与指挥家平行,那一处是专属于首席小提琴手的位置。
当然,今天的这个位置并不属于她。她是第二小提琴手。
国际交响乐惯例规定,乐曲终了,只有首席小提琴才能与指挥家握手谢幕。梁语陶毕生的目标,就是成为能够在谢幕礼上,和著名指挥家谢绍康挥手谢幕的那个人。
不过可惜的是,至今未能实现。就像是她对于谢绍康的喜欢,也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执迷罢了。
梁语陶扯下琴盒的背带,小心翼翼地将它安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取出琴盒内胆里的小提琴以及琴弓。片刻后,她又取出一枚松香,在琴弓上细细地摩挲着。松香的效力再于增大琴弓与琴弦之间的摩擦力,通常一块好的松香,能够将琴弦与琴弓的融合发挥到极致。从小学琴的梁语陶,自然也深谙其中的道理。
梁语陶正抹着松香,身后却蓦地有一双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喂,梁语陶。”活泼热闹的女声。
原本一门心思擦松香的梁语陶,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惊吓,吓到连手上的松香都一并飞了出去。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过去稳稳地将松香接住,捧到手心,递给梁语陶。梁语陶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循着她手臂的曲线往上探寻,这才发觉,来人居然是她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周丽。
她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周丽,怎么是你?”
“你没看演出人员表?上面不大喇喇地写着周丽两个字吗?还是楷体加粗的。”周丽将背上的琴盒放下,一边揉着肩膀长吁短叹地抱怨着琴盒太重。
“所有人的名字不都是楷体加粗的吗?”梁语陶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再说乐团几十号人,节目单上又按照成员的姓名首字母排序,我哪那么容易找到你。”
“敢情你这是在嫌弃我太渺小了?”周丽呲牙咧嘴地瞪着梁语陶。
“不敢不敢。”梁语陶只好赔笑。
周丽俯身将琴盒取出,一边擦松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语陶聊着:“没想到五年不见,你出国一趟又回来,居然还在从事音乐行业,说起来对这一行也是真爱了。现在想想,当初我们高中一个音乐班,到头来,倒是没几个在从事音乐行业,只剩下你了。”
“那你现在……”
周丽回头朝她笑笑:“我现在在做软件开发,俗称程序员,朝九晚五的工作党。至于为什么会参加这场演出……”她摊了摊手,“我表示这场演出的首席小提琴是我的大学专业课老师,奉了师命而来,不得不从。毕竟,我当年也勉强算是她的得意门生之一。”
周丽的搞笑风趣不减当年,梁语陶不禁被她逗笑了,稀松大方地问了句:“话说回来,我前几天在微博上还看见我们的高中老同学晒结婚证了。你呢,现在怎么样,还和陈子鸣在一起?”
“不,我们早分开了。”
“怎么会?”
梁语陶不免惊讶。周丽和陈子鸣,在高中时期可谓是传奇的一对人物。在那么紧张的学习氛围下,二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朝夕相对地谈恋爱。至于老师的管教与家长的劝告,他们全都不屑一顾。甚至于在高中毕业的那年,两人提前就见了家长。没想到,现在倒是分开了。
周丽语气自若:“我读大学的时候,他移情别恋劈腿被我发现。于是,我就和他分开了。”她没心没肺地笑着,“梁语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程序员吗?”
“不知道。”
周丽径自转过脸,一瞬不瞬地盯着梁语陶,眼底的失落,若有似无地展现在梁语陶的面前。她说:“人不比程序长情。程序能守着几个英文字母来回运转一辈子,而人--不见得。”
闻言,梁语陶沉默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安慰显得虚伪,噤声又稍显冷漠。
正当她踌躇之间,周丽却十分顺理成章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回国之后见过曾亦舟没?我记得当年我跟你一个班的时候,他可是每天陪着你上课下课回家的小跟班。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可是久江市响当当的大人物了。我最近一次看见他,还都是在电视台的新闻里呢。”
不等梁语陶回答,周丽又再次补充道:“说到曾亦舟,我倒是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
“什么?”提及曾亦舟的名字,梁语陶只觉得瞳孔都亮了。要是这是个丢人的消息,她还能回去好好嘲笑曾亦舟一番。思及至此,她倒是来了兴致:“你快说啊。”
“还记得我们高中时期,省乐队来我们学校挑选人去参加国家比赛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啦,那年我还是冠军呢。”梁语陶骄傲道。
“事情就出在这里了。”周丽摇着食指,笑道:“当年就因为是你得的冠军,所以大家都很不服气,都说你是通过你爸、你爷爷的关系,黑箱操作才拿到的省乐队推荐机会。那时候,我们气得在后台骂你,当时曾亦舟也在。我跟着几个男生一起骂你,结果还没骂畅快呢,曾亦舟就抡起拳头把他们都揍了一个遍儿。不过我没被揍,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梁语陶捂着嘴笑。
周丽撇着唇,“因为,他说他不打女人。他还说,梁语陶说过,打女人的男人很讨人厌。”
梁语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当真是没想到,曾亦舟那么一个性子安静的人,居然还会抡起拳头打人。这……倒也勉强算是一个笑料了。
周丽用肩膀拱了梁语陶一下,调笑道:“对了,这些年你跟曾亦舟怎么样了?有没有在一起啊?”
梁语陶笑容一瞬间停顿,她冷不防地打断她:“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你这么想,曾亦舟可不见得。”周丽挑着眉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我还记得,高中毕业的那一晚,你喝得很醉。当时我们班的散伙饭,和曾亦舟他们班的就只有一墙之隔。我听说,最后是曾亦舟把烂醉如泥的你带走的。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梁语陶莫名心虚。
“我还听说啊,有人看到你们俩在大街上接吻了。后来,曾亦舟还扶着你上了他的车。而且……”
周丽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下去:“当时有人传得神乎其神的,说你们还在车里车/震了。”
“你别听人乱扯,那都是假的。”梁语陶制止道。
周丽却恍若未闻似的,只是翻着眼皮,独自回味:“这可真是一个超劲爆加超禁忌的话题。一对……车/震过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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