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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蓝盯着那只兔子一会儿,想起自己有任务在身,便催促郑寻庸收拾包裹上路。对方却显得不大情愿,说要不先拖几天,等天气暖和起来、湖面完全化冻时再动身也不迟。
江如蓝说大师兄你半个月不出门没看见湖面早没冰了,而且往南走又不用坐船,还是快些上路吧,南边最近变故多,再不去探听情况就晚了。
郑寻庸无奈之下说了实话:“我怕我走了,真白太小了我想多养几天,要不我带着它上路也行,总之师弟你别嫌脏。”
江如蓝暗疑大师兄莫非给人夺了舍,可郑寻庸身上的灵力还是跟原来一样精纯,不像中邪的样子,只好说师兄你要带就带上,师父这次从茅山弄来一笔钱,连活动经费都给得比以往大方。
郑寻庸说师弟你不懂,钱在南边是没有用的,花一文钱能吃到虫,花一两能吃到加满调味料的虫,还不如带点吃的。
江如蓝闻言变了脸色,说这确实出乎意料。
郑寻庸说:“没错,我先去厨房包点小鱼干,师弟你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在正门口碰头。”
他要去给苏溪亭寄信。到固定在岸边的游船上,两个师弟笑着问道:“大师兄怎么老给清虚派写信?”
“朋友,”郑寻庸说,“最近清虚派是换了信差?腿脚快了不少。”
“是啊,听说是不少修为不到家的弟子都下山了,现在连送信这等累活都是老资历的人来做,快的时候一天一趟呢!”
“这样啊……”郑寻庸把信交了过去。
江如蓝的道行在琴心境中乘,还不能像郑寻庸一般能将自身灵力捂得严严实实,姬无疚给了他一顶做旧的斗篷,两人换上麻布短衣,脸上抹些灰,郑寻庸揣着兔子,潜入了南境的森林。
夕阳沉入天明湖,西方的天空金紫交织。
新平府,赫兰千河端着烛台,将沈淇修房内各角落的蜡烛点燃。身后谢晗光与段云泉还在争吵,沈淇修夹在当中显得格外淡定。
三天了,整整三天,这俩人每天都到自己的院子里“商议”,从早讲到晚,谢晗光嘴毒惯了,段云泉也不是省油的灯,唇枪舌剑各有往来,针对“要不要打柳杨枫”的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综合考量各种情况,没有得到最终结果。
谢晗光:“三大仙门协力还拿不下一个柳杨枫,段道友即便不考虑皇上的面子,也得考虑仙道的面子!”
段云泉:“拿下?谢真人说得轻巧,柳杨枫从关外带回来些什么货色,你们茅山不是最清楚?”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南华派当年不过靠着宫里扶持才烜赫一时,”谢晗光面带讥讽、意有所指,“况且当年我派前去镇压叛逆,对他们的手段了如指掌,倒是段道友畏手畏脚,究竟是在顾虑些什么?”
“笑话!天一派朗朗中正,奉皇上圣恩前来讨贼,便是拼上一己之命也在所不惜,”对方咄咄逼人,段云泉也顾不得许多,“我且问谢真人,口口声声要平叛,却置凡人性命于不顾,可还有仙门道德?可还讲仁义慈悲?”
赫兰千河背着他们,沉痛地叹气。难怪柳杨枫坦然万分,恨不得躺下来任他们踹,想来是算准了三派互相制衡,他自己反倒高枕无忧,这时候说不定在跟手下一块吃面喝汤笑他们三方呢。
谢晗光接下去说:“同叛贼讲仁德岂止是不分轻重!此时我们无动于衷,彼时长刀铁骑踏破新平、华雍,段道友面对雍州几十万百姓,可还能讲得出这些话来?”
真厉害,硬是从军事问题上升到了人权问题,接下来他们要不要搞个匿名投票?记得要拉上柳杨枫一起,那样才算民|主。赫兰千河摇头。
段云泉还要争辩,沈淇修古井无波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两位争了许久也没个结果,天色已晚,不如先让小徒送二位回去,明日再做商量。”
赫兰千河自觉自动地走到门口。
谢晗光当然乐意,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天一派陷入两难,段云泉碍着清虚派不敢对柳杨枫动手,宫里的压力却会落到他师父夏随春头上;而段云泉自是头痛心焦,他跟谢晗光比起来年纪太轻,但自从天一派几次清扫内部,眼下能派出高手除了他只有公输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左护法不仅不会杀他叔叔的徒弟,搞不好还要给柳杨枫送点礼过去以示友好。
段云泉等谢晗光消失在门口,才站起身,道:“沈真人此处烛火倒是足。”
沈淇修明白他的意思:“晚上还要盯着我这徒弟背书。”
赫兰千河扭过脸去,表情里全是惊愕,有这回事?自己怎么就被背书了呢?
“严师出高徒,”段云泉忽然对赫兰千河深深行礼,“上回在京城多有得罪,不知如何能令道友宽恕?”
“啊?啊……”赫兰千河眼珠一转,心说你跪下来让我踹你几脚就行,看了看沈老大,对方一脸“随你便”。段云泉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有求于清虚派,赫兰千河觉得还是别顾着一时痛快的好,就卖个人情:“那事依我看都是误会,何必再提呢?”现在接受道歉,要是将来有机会打他一顿,再动手显得理亏。
段云泉口头上千恩万谢后离开。赫兰千河关上房门,转身就说:“我没有书要背啊!”
“借口罢了,”沈淇修将谢晗光与段云泉坐过的凳子摆回原位,“今晚段云泉还要来,正堂的蜡烛不必剪。”
赫兰千河放心了:“这样啊。我看他们整天吵也没个头,哪来那么多话要讲!”
“他们是吵给我们看,目的是试探清虚派,不说话最好,只要稍有松口,柳杨枫必死无疑。”
“就不能把柳杨枫抓起来么?”赫兰千河趴在桌子上,“听他们吵来吵去累死了。”
“抓起来、然后送到京城问斩?又有何不同呢?”
“又不能杀又不能抓又不能打,那坑货究竟哪点值得公输真人那么替他用心?”赫兰千河痛心道。
沈淇修笑了笑:“你没亲眼见着,自然不知道公输师兄当年有多喜欢这个徒弟。始阳山上没有杏树,最早的两棵树苗还是柳杨枫送上来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总不至于公输真人说想吃杏子……”
“当时我从扬州回来,同师兄讲起沭阴山的杏林,师兄只说了一句‘想看看’,隔了半个月柳杨枫就托家里人送来了,”沈淇修笑着说,“这般乖巧又会讲话的徒弟,做师父的哪能不喜欢?”
赫兰千河总觉得最后一句是在影射自己,不情愿地换个话题:“哦,不是说段云泉等会儿要来么?他要说什么?叫我们别管柳杨枫?可能吗?”
“别无他法。”
门外有人敲门,赫兰千河疑惑是谁,过去打开门,对上谢晗光那双狭长的眼睛,听他说到:“小徒弟还在?能放我进来么?”
赫兰千河心说这俩人某种程度上还是很有默契的,同时选择今晚来打搅。沈淇修问:“谢真人何故去而复返?”
“对着天一派,有些真心话想说也说不出口。”谢晗光找张凳子坐下。
“巧了,方才段道友也是这么说的,”沈淇修果断地把段云泉卖了,“不过他没谢真人来得早。”
谢晗光眼角挑起:“沈真人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淇修:“我不喜欢讲些弯弯绕绕的话,干脆直说了,贵派与天一派的恩怨,我派无意插手,也请贵派不要插手我派内部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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