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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队押着去七班。九哥四十多岁,到了这时还很有样,我进监舍时他正笑嘻嘻地跟另两个嫌犯玩牌,斗地主,大呼小叫的。
我知道他的生命正一分一秒地减少着。既然指定我在最后一夜帮他收拾,就得从现在开始准备。
我坐在他身后,看他抓牌出牌,输了的要喝凉水,那俩人明显是在让着他,故意出错。在两把牌的空档,我问九哥:“九哥,晚上你准备吃点啥?”
九哥回头瞅瞅我,像是才发现我进来。
“来啦,晚饭嘛,我想吃我妈包的饺子,最好有口酒喝,其余无所谓了。”说完他又兴致勃勃玩起来。
我按响报警器,找来高队,在走廊里跟高队说了九哥的最后请求。
高队很犯难,“不好办啊,”他说,“看守所严禁嫌犯喝酒,不过我可以给他少弄点。饺子也不好弄,不好检查,难不成找个人试吃?”
“这有啥呀,通知九哥妈,让她包就是了,难不成害怕她下毒?”我说。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怕没人监督,在饺子里下毒呢。”
“怎么可能,哪会有那么狠心的爹娘。”
“你还是知道的少,为了留个全尸,避免吃枪子,啥招都能用。”
“那咋办?”
“我去想办法吧。好在他父母一会儿要过来送上路衣服,你帮着他洗个澡,然后换上。”
晚饭七班吃的是炸酱面,算是改善伙食了。我问二铺:“为什么别的班没有,偏偏七班伙食改善?”
二铺低声说:“就算是陪老大吃最后一顿饭吧,高队也算心细,只老大一个人吃断头饭,我们喝萝卜汤,也不好看。”
那炸酱面依旧是土豆做卤子,除了齁咸也没啥滋味。面条管够,可没几个人奋不顾身,好多人都没吃,我发现二铺就一口没动,大有兔死狐悲的架势。
我能感受到九哥在七班的地位和威严。九哥吃得很香,吃了满满两大碗。吃过后他抿了一下嘴巴,冲我说:“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再自然不过,但从九哥嘴里蹦出来,就很瘆人。他的眼神让人不敢与其对视,阴呼呼的。
“能为九哥做点事,是我的福分,上次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九哥表示感谢呢。”
“那家伙是你啥人啊,那么大的仇。”
“是我同案,逼养的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杀了人。”
“哦,这么说你也快开庭了?”
“是,没几天了。”
“唉,我还想让你来七班替我照顾这些好兄弟呢。”
高队过来叫我出监,递上一摞衣服,我接过来,咋这么沉啊。
高队说:“……什么都有了,外衣、羊毛衫、鞋子、袜子、内衣裤,全都是崭新的。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能办到的也就这些了。一会儿你让号里的人准备点热水给他洗洗澡,然后就换上吧!晚上还得给他戴上脚镣。”
我点点头,又问:“饺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成了,我让他父母在所里的会议室给他包,有人看着。今天晚上你就辛苦点,多陪他聊聊。明早天一亮就提走了。”
“没关系的高队,我今晚就不睡了。明天等人送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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