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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又是七载春华秋实更迭往复,宁康五年,乍暖还寒冬尽夜,司马锡将成济传来至他书房。
再筋韧的皮骨也敌不过岁月风霜,唯独司马锡那对苍鹰之眸仍是烁着深算之光,而成济则全然垮作墩胖的形态,阅历倒赐予他和蔼淡定的笑容。
“王爷,深夜急召成济来,所为何事?”成济掩上门,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本王欲明日叫雪心去妙华坊行刺谢扶瑄,稍候你便将她带来,本王有话训于她。”司马锡说这话时极是平静。
“王爷……”
“本王意已决。”
“可她是王爷的亲骨肉,王爷二十年前不惜代价将她千里迢迢从鲜卑带来,如今却……倘若她行刺不成,当场擒获,便是死,而行刺成了,那王谢岂能罢休,倒是也便做了王爷的弃子,横竖是死,王爷奈何要将亲骨肉往火坑里推啊!”
“本王并无这样的骨肉!”司马锡冷声道,“成济,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余了,倘若不是你跟了本王这么些年,换作旁人,本王早已将他拖出去问罪了!”
成济敛声下来,道:“王爷恕罪,老仆方才一时情急,老仆素来一心为王爷,何种为人,王爷心中如明镜一般照地清晰。那雪心自幼,老仆是瞧着她长大的,娴静纯真,莫说她的身份,即便只是寻常一枚婢女,那样柔软的性子,怎堪行刺这般狠事呢?王爷若要置那谢扶瑄于死地,自可派胡人杀手去,为何……偏偏是她呢?”
“成济,本王虽亲信于你,但有些事,不该你过问的便也要知晓分寸,你退下只传她来书房见本王罢。”司马锡见成济仍是伫在那处,踟蹰不前,不忍迈步似的,便又重了声令:“愣着作何,快罢!”
少时,雪心来了,她身子素来畏寒,府里上下的女眷皆换了春衫,唯独她还紧着丝绵冬衣,在人眼中看来分外娇弱些。
“王爷传雪心?”雪心语调颇是纯真,她自己也觉着王爷这么夜来传她,有些不可思议,她那语调与那豆蔻之年相较并无二致,似乎岁月渐行,只赋予了她出众姣好的容貌,而不曾雕琢她的心智。
司马锡简简单单回了一个“是”字,成济不在,他便为自己飨了盏酒,倘若此刻换了旁的有眼力见儿的婢女,比如那巧儿之辈的,定是迎上前殷勤地为王爷飨酒,而雪心只是呆呆地立在那处听候发落,司马锡看在眼里,心中笑叹果真是一块冰雪璞玉,那笑里又有些苦涩。
司马锡道:“一算日子,前些日子冬至方过,你已年满二十了,有些事亦该道与你知晓了。”
“嗯?”
“想必你自幼也知,你是本王从前恩人的子嗣,恩人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本王寄养,虽无小姐的名分,但衣食住行,皆按王侯小姐的规秩置办的。”
“王爷待雪心是真真极好的。”
“可你知晓,你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么?”
雪心缓缓抬眸,眸子里有些战战惊恐。
“当年,本王与陈郡谢氏的谢安一道讨伐鲜卑,两军交战激烈,谢安于塞外遭遇伏击负伤,幸得鲜卑一对良善夫妇所救,勉强逃过一劫,而他丧心病狂,恩将仇报,临走时将你父母杀了灭口,只因他二人为胡人!听闻谢安亲兵所述,当时那妇人怀胎八月,不足一月便要临盆,纵然他们苦苦哀嚎求饶,谢安却仍是一刀挥断生机,你生父死时,那眸子还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他不信谢安会杀了他,你父亲那血足足流淌了一地,将那屋外的冰雪也融作了血水。而你母亲身受重伤,身上无一处完好皮肉,气道已叫他切开,呼吸已极是艰难,更不能说话,她弥留之际,将那唯一的遗腹子产下,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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