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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探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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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深,潮气愈重,加之冷风贯入,七庆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隧洞里顿时传来回响,声波传荡,似要将隧洞震塌……二虎摸摸裤子,感觉潮潮的,贴着屁股,那箭伤就越发地疼,痒,不禁一下下地隔着裤子去抓挠,越抓越疼……瘦猴的伤腿,在这潮湿阴冷的隧洞里,感觉骨头被一把钝刀,一下下地磨锯着一般,终于不再沉默,痛哭流涕,“我不去取湫了……你们谁爱去去,反正我不去了……”憨狗和瞎猪,便也附和,说不愿意去取湫了……

陈叫山走到隧洞西口,四下探看一阵,返回来说,“好,时候差不多了……把马铃摘了,马蹄子裹上布,现在原路朝回走……记住,不要点火把,铁器家伙都拿在手上,把车腾轻些……”而后,对三旺和顺娃单独吩咐,“你们沿路注意留意一下,看哪里有可以过河的地方……”对面瓜和黑蛋单独吩咐,“你们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住户,想办法找当地住户,了解了解情况……”又对大头和二虎吩咐,“你们俩想办法寻个合适地方,将车放起来……”最后,才对瘦猴、大个子、瞎猪和憨狗说,“你们几个,就算不想取湫,现在也别嚷嚷,明儿天亮,你们就骑着马回去!现在乱嚷嚷,小心让对岸太极湾的人听见……”

陈叫山长吁一口气,“飞、云、天、仓,你们四个,跟我再去闯一回索桥……”七庆一听,便问,“队长,那我做啥?”陈叫山说,“你跟着三旺他们吧!”七庆又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队长,我想跟着你……”陈叫山便点点头……

“好,大家分头行动吧!”陈叫山站起身来,“记住,不管啥情况,天亮前,我们在这洞里集合……”

三旺一伙人,依照陈叫山的吩咐,将马铃摘了,马蹄子裹了布,将铁器家伙拿在了手里,赶着车马,从隧洞东口出发了。陈叫山领着满仓、七庆和饶家三兄弟,出了西口,猫着腰,贴着一侧岩壁,手里拎着铁家伙,轻手轻脚,朝索桥摸去……

到了索桥附近,六个人全都趴在路上,一点点地朝桥头爬过去,陈叫山见距离差不多了,便对满仓他们说,“我再到桥上去看看……你们几个,就趴这里别动,一面观察对岸的情况,一面要留意隧洞那边的情况……记住,不管是对岸开枪,还是隧洞那边来了人,都先别慌,不要起身,静静趴着别动,等我命令再行事……”河里水声太大,陈叫山怕他们听不清楚,又吩咐了一遍……

“队长,桥上危险,要么……我跟你上去吧?”鹏天爬过来,悄声对陈叫山说,一连说两遍,陈叫山才听清楚,便回答说,“你趴这儿就行了,桥估计有问题,人上多了易出事儿……”

陈叫山摸摸裤腰里的盒子炮,又摸摸腿弯处别着的短刀,慢慢朝索桥爬去……

尽管夜很黑,但索桥上铺着的木板,在夜色中,还是呈现出一种白,夜越黑,反倒衬得木板越白。陈叫山穿着的卫队衣裤,是一身黑,倘若爬到木板上去,一片白衬一道黑,一定十分显眼……

对岸持枪的人,究竟有几个?隐藏在什么区域?总共有多少枪?是什么枪?现在,这些人是睡觉了,还是昼夜看守?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信号警示方式?外围埋伏有多少援兵?天黑前,宝子贸然上桥,已算打草惊蛇,暴露了行踪,他们为此,会不会加强警戒……

这林林总总的问题,陈叫山一概不知……

为了安全起见,陈叫山决定从索桥底部爬行……

陈叫山先慢慢探下身子,摸到了桥桩,双腿将桥桩缠紧,腰上暗暗发力,用手一推,上身便似一条鞭子,抽扫过去,贴在了索桥桥底……

满仓他们五人,静静趴在桥头一侧,鹏飞给他们各自分了工——满仓和七庆负责看着队长,看队长会不会随时发生危险;鹏云负责盯着对岸,看对岸会不会有异常情况;鹏天负责看着隧洞方向,观察那边会不会有人包抄过来;而鹏飞自己,则全面观察,队长、对岸、隧洞,全部留意,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满仓和七庆,得了命令,眼睛像锥子一般,紧紧盯着陈叫山……他们原本认为,陈叫山肯定从桥面上爬行,却忽然看见陈叫山身子朝桥桩探下去,忽地就没人了,看不见了,当下一惊……七庆用拳头砸了一下地,大声说,“队长掉河里了……”满仓急得去捂七庆的嘴巴,一是怕七庆声音大,带来危险,二是觉得以队长的身手,不可能平白无故掉下河去,但七庆的话,听起来终究不吉利,晦气……鹏飞便拍拍七庆的脑袋,小声说,“没事儿,队长肯定是在桥底下呢……”

陈叫山像一只壁虎,紧紧贴在桥底,脚尖朝内朝外,分别从两侧合夹用力,扣住大铁链,膝盖轻轻弯曲,推送身体前移……十指则紧紧抠在桥面木板的缝隙里,一下,一下地转换……有的木板缝隙大一些,抠进去以后,为防止万一,需要两手一个正抠,一个反抠;有的木板缝隙则太小太窄,手指根本无法抠进去,便要腰腹用力,稳住身子,去抠下一个缝隙……

尽管陈叫山运用十二秘辛拳的身法,动作一再地轻柔,但桥面还是微微晃动了起来……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桥身抖晃得更厉害了些……于陈叫山而言,有风来,可以掩饰了自己爬行带来的晃动,但同时,风吹桥动,为自己的身体平衡,整体发力,也带来更大的挑战……

由于倒着爬行,禾巧亲手戴在陈叫山脖子上的那只玉佛,便斜斜耷吊了出来,架在陈叫山耳朵上,冰冰凉凉,像一只手臂,一根手指,轻轻柔柔地抚摸着陈叫山……陈叫山忽地就想起了戴上玉佛的那个晚上,想到了禾巧拖着崴伤的脚,跪梯而上龙王庙的情境……陈叫山腾出一只手,将玉佛抓起,咬在了嘴里,这一刻,他似乎担心玉佛会掉进了河里,或者,玉佛化为了一阵轻烟,倏然便消失了似的……

一点点,一寸寸,陈叫山逐渐爬到了索桥中部,在一次探身换手之际,忽然——陈叫山猛然发现,中部的几节铁链,明显比之前的铁链,要细好多……陈叫山咬着玉佛,用鼻子轻吸了一口气,担心自己判断有误,便运用十二秘辛拳“申巧拳”之一招“循藤摘桃”,猛然松开右手,双脚在空中一钩一回,胯部斜斜一拱,右手飞速转抓,在桥底形成一个“大”字,左手右手,分抓着两端铁链,各自抚摸,对比,的确粗细有别……

陈叫山换回之前的身形,继续向前爬行,额头抵在铁链上,紧紧贴着桥面,一寸寸前移……猛然间,陈叫山又发现了异常——连着好几环铁链,上面居然有深深的凹槽,深度过半,手指一捻,铁链上有锈粉,而凹槽内明光泛亮,显然是刚刚被人以锉刀锉过的……

陈叫山努力向前倾着身子,避开那几环锉刀锉过的铁链,身子向前移动的一瞬间里,见个别几环铁链上的凹槽,几乎要将铁链刻断,仅仅倚连的,不过是一点点薄皮而已了……

好阴毒的计策啊!

陈叫山心中暗暗恨骂着,刚将一条腿弯曲,准备换节前移,忽然一瞥眼,见对岸的丛林里,居然亮起了一点淡淡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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