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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晚上九点,萧寒与李正天到了这个煤老板在酒店的常包房间,萧寒只是想了解下这个行业里的简单黑幕,但这个姓蔡的老板非常健谈,滔滔不绝讲了两个小时。
煤炭没有真假,但区别好坏有十二个基本指标,所谓掺假无非是以次充好、次掺好,这里面的道道也很简单,无非两种形式:一是买煤的不懂行或者被骗了也不敢吭气,二是买卖双方一起作假。
李正天一直拿笔在记录,萧寒有些不解,插话问这个蔡老板:“不懂行被骗我能理解,被骗了为啥不敢吭气?买方也作假?
蔡老板给萧寒与李正天的杯子里添上水,然后拿起烟给萧寒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不敢吭气这个事情我简单说下——羽城县一共大小三个煤矿,但挖出煤只能卖给一家煤场,否则我们会被搅得无法生产,至于这个事情的细节,你得问你哥,李局长很清楚。”
萧寒抽烟不接话,蔡老板看看他俩想了想才接着往下说:“两位是记者,我说一个事情你们就能理解了,羽城县这三个煤矿不是一个矿体,也就是我们仨矿挖出来的煤标号不同,水分灰分发热量都不一样。有个买主来买,他要的是最好的,当面也给他看了、量了、出了化验报告,没问题都是最好的,但拉到火车站,运到他的地方如果再测,跟当面量的就不同了,变次了。”
萧寒心里想这是做了手脚了,但这个手脚肯定非常巧妙,蔡老板就像看透萧寒的心理:“这些掺假有时候就是明目张胆,因为买方买了煤后直接就发到了发电厂或者用煤单位,这些单位根本就不再审验,而是凭借最初的化验单据付钱。”
李正天嘀咕了一句“黑吃黑,最后亏”,蔡老板击掌说:“对,大家心照不宣,最后该赚的就都赚了,亏了国家亏了我们煤窑。”
这个萧寒没问,他也理解,就算没有掺假,收购垄断也一定会造成生产方的价格提不起来。
十一点多点萧寒与李正天出了酒店,萧寒晚上喝的不多,就一个人开车慢悠悠回到镇里,直接去了四合院。他父母是李全有送回来的,估计早都睡了。
泡杯茶,萧寒盘腿坐在炕上思量这个事情,说起来很简单,黑势力或者官商勾结垄断煤炭市场,掺假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而已。
拿起采访本,萧寒简单画了个从煤窑到最后发电厂或者用煤单位的途径,而后把每个环节应该采访的要点标出来,最后他叹口气,存在怎么就都合理了呢?
然后心里对这个问题马上就回答了——今晚吃的饭也是这“黑金链条”中的一环,合理是因为很多人在这个链条里生存。
再翻看此前收集的官方资料与数字:北龙省所属一半县里都有煤矿,但大多都是像羽城县这样,年产值不大的小打小闹。另外有三个产煤地市的十八个县,其年产值惊人,煤矿国有与私有各占一半。
基本拉出个采访轮廓,萧寒将笔夹在本子里放到桌上,突然想如果没有手续的私挖乱采算是“假”吗?随后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是。
他脑海里浮现出马克思关于资本的那段经典名言:“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在晚上跟蔡老板聊的时候,萧寒问过一个问题:“你明明知道自己的煤挖出来卖的钱跟市场价格有很大出入,你为何还要卖?利润是不是仍旧惊人?”
蔡老板当时嘿嘿笑了:“其实也没多少了,但能干。因为不管是我们还是收煤的,利润里的很大一块我们都知道就是应酬用。”
喝了两杯茶,萧寒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随即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窗外放鞭炮的明显少了,偶尔有也听着很遥远,他就这个采访走了一遍脑子,然后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到早晨十点多,手机响把他吵醒了,懒洋洋从被窝了伸手拿起炕边上手机,看到号码他马上就坐起来接听:“龙总,您好,过年好!”
龙飞很开心的声音:“过年好!萧寒,我再有二十分钟到青山镇了,欢迎吗?”
萧寒愣了下,这怎么可能,开玩笑了吧,但马上回答:“欢迎,非常欢迎!我去镇口公路边等您。”
龙飞“嗯”了一声,然后补充说:“我跟你父亲通过话,他邀请我来玩,大过年的也没地方去,我就晃悠过来了,一会见!”
挂了电话,萧寒三下五除二就穿好衣服下地,然后迅速叠被子、洗脸刷牙,几分钟后他就上了车,发动车后就拨通了家里的座机,他妈接的:“你有钱烧的啊,这么几步远走回来不就是了,还打手机。”
萧寒很急促说:“妈,我给你说不清楚,你把电话给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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