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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婉瑜睡到半夜猛然惊醒,唐钺好像是动了一下,已经十一点了,借着微弱的灯光,书婉瑜凑近盯着唐钺看,又拍拍他的右手,唐钺毫无反应;帮唐钺翻了一下身、换成面朝右躺着,书婉瑜再次睡下,再醒来时,已是凌晨两点了,幸运、也不幸的是,唐钺身上已经滚烫发热,书婉瑜又为唐钺注射了消炎药物、喂了一点水、用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书婉瑜来到院中查看,星辰满天。又踩着凳子翻到房顶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静悄悄地并无异样,书婉瑜这才放下心来,回到房内,摸着唐钺身上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想再睡一会儿,却已无困意。
趁着夜色,书婉瑜熬了一点细米粥,加进温补的草药,他这样的麻痹症状,书婉瑜着实担心。子弹已经取出,颈椎神经没有破损,是哪里导致他全身麻痹呢?自己的这点医术,还真是差得太多,要是伯云兄在的话,那一定能立马搞清楚根由。
徐伯云对于书婉瑜,在医术上,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不仅救活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两只脚都已踏进鬼门关的战士,还一直醉心于,将各味看似没有多大功效的中药组合提炼,制成对应各种病症的“灵药”,要知道,对于缺医少药的根据地来说,那是多么重要。他在根据地的那段时光,书婉瑜觉得自己的医术,简直有了一个飞跃,甚至颠覆了自己以前的执业医理和用药理念。若是伯云兄在,唐钺这种情况一定有解,可是伯云兄已经牺牲了,想到这,书婉瑜还是觉得有点压抑。
当年据秦城向组织的汇报,徐伯云就是死在了唐钺这些人手里。书婉瑜当时恨过唐钺,可时间容易消散仇恨,也容易消磨掉感情,书婉瑜对唐钺恨不起来,倒是对徐伯云,脑海中渐渐剩下的,都是对他医术的崇拜了。徐伯云对于书婉瑜,现在更清晰的记忆是他的医学光环和那本医书,连仅有的一次他拉着自己手的具体情景,都变得越来越模糊,自己当时只剩下兴奋,只顾着记住当时他对国际局势的分析以及投身共产主义的无限憧憬,还有他说的不怕牺牲。在这一点上,书婉瑜一直有些恨自己不争气,根据地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伯云兄,可他偏偏喜欢的是自己,而自己都一直没好意思回应他一句“喜欢你”,像那些真正的革命情侣一样,却只是告诉他,婚事只需舅舅同意。
徐伯云离开根据地的时候,他站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中笑靥灿烂生花,挥挥手大声说:“舅舅会同意的!”然后政委、警卫员和马夫老秦都一起看着自己笑起来。
但现实就是这么地无奈,自己都慢慢地将他忘却了,这种背叛真的是有些残忍。书婉瑜反省过,最大可能就是,当时自己就没真正听懂徐伯云的话,包括他的医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还有他的感情。估计当时自己的眼神一定与其他那个年龄的小姑娘无异,无限崇拜、求知若渴但一知半解,所以自己没有勇气好好回应他的感情,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在他面前都说不利索,在这一点上,这种感觉真与唐钺不同,书婉瑜可以在唐钺面前对共产主义高谈阔论,与他争辩、底气十足,将他气得哑口无言,但在徐伯云面前,自己只有崇拜敬仰,就如他崇拜自己的舅舅一样,可惜舅舅明明已在伯云兄的影响下向往这个光明的新世界,却又在亲情面前无限妥协。
天色渐明,书婉瑜看着唐钺昏睡的样子,担心又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点钻牛角尖,若是唐钺的麻痹不能解除,那可能就真的是宿命,是用他的自由来还徐伯云的账了。想到这,书婉瑜觉得自己跟“大巫”一样残忍,可没办法,自己就是想不出他为什么不能动了,这么一个骄傲的人,真的不能动了,估计他也活不下去。
早上六点,唐钺还是没有醒来,书婉瑜用半个时辰给他灌了一大碗细米粥,虽然拍着他的手,还是毫无反应,但至少,他保住命是没问题了。
上午,书婉瑜来到调查处,已经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在窃窃私语,说警备司令部的稽查处可能出事了,人员出现大范围调动,警署昨天也死了好多警察,不知道二者有没有关系,不知道是否与最近的机构改组有关系,是不是出现哗变等等。王至清倒是特意过来,询问了书婉瑜一些学运组的事情,又随口说起昨天早上,河畔发现七具警员的尸体,看着书婉瑜并不感兴趣,王至清有点心里黯然。
王至清觉得唐钺已经死了,只是尸首还在河里,还没有打捞到而已,狙击手的回复是,五十米之内,击毙移动轿车内两人,头部中枪,一人着警服、一人穿军服,车已没入江中。
王至清告诉书婉瑜,自己可能要提前去武汉,就这一两天,没有办妥之事,可以等等再说。书婉瑜应和着王至清,他的话书婉瑜都听在耳中了,只是不便追问,更不能表现出对哪句话兴趣,毕竟自己已经牵连到唐钺案中,这点王至清是知道的。
看着王至清讪讪离去,书婉瑜赶紧找到今天的报纸,还好,报纸上没有什么与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有关的消息,只是血腥夸张地报道了警员七死车沉江的壮烈场面,猜测可能是追剿匪患,因为警署以保密为由,还未透露具体案情和相关线索。
快到十点时,书婉瑜告诉同组的廖秘书,自己明天去拜访綦江中学的校董,下午去买些礼品,若有急事,等后天再说。
书婉瑜走了一段路,看着无人注意来到车旁,路上,开车特意经过杜美路唐钺的住处。书婉瑜留意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但一辆漂亮的雪佛兰汽车却停在不远处,那是中统行动组秦照华的车。书婉瑜坐过一次,她是舞女出身,有这辆车很让人羡慕,但也很招摇。书婉瑜吓了一跳,怕她注意到自己,赶紧加速驶离,她监视的可能是唐钺、也可能是金汉年。
书婉瑜来到警署,盛墨又不在,王有思说,盛墨去死难警员家里了,家属对警署的抚恤处理不满意,在闹事呢。无奈,书婉瑜又到之前联络老苏、老李的联络点看了看,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书婉瑜还是想征求一下组织的意见,这种复杂的情势下,自己如何应对。
失望之余,书婉瑜还得赶紧赶回威廉诊所,唐钺这种状况,不能仰卧,长时间俯卧容易窒息,只能侧卧,虽然用被子之类帮他固定了身体,但时间长了还是容易引起肌肉坏死。
唐钺静静地侧躺在床上,保持着书婉瑜离开时的姿势。书婉瑜帮唐钺换成俯卧的姿势,他竟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书婉瑜,显然已经醒了。
书婉瑜心情豁然高兴起来,问他:“知道自己在哪吗?你是真命大。”书婉瑜心里的话是,几乎全身麻痹,还没淹死,真是万幸。
唐钺趴在床上,脸上、身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书婉瑜拍了一阵他的手和脚后,还是没有反应,书婉瑜有点着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全身,确实只有颈部一处伤。又将他小心放平成仰卧的姿势,检查了一下他的口腔和头部,使劲拍着他的脸,唐钺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眼睛。
书婉瑜重又将唐钺换成俯卧的姿势,叹气说到:“早知道你这样不中用,应该直接把你扔江里得了,还花了我五块大洋,你还死沉死沉的,你可比以前重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