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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护送她去佟府的,还是莫伦阿。来到畅春园外,马车已经备好。楚言正要登车,被人唤住。
见是十阿哥,莫伦阿对赶车的太监递个眼色,一起退开几步。
十阿哥期期艾艾地走过来,一脸的愧疚:楚言,我,那个,其实——”
知其来意,楚言微微一笑:十爷,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十阿哥越发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我让沙子迷了眼,让猪油蒙了心,你生气恼我,骂上几句也好,我——”
楚言笑道:我没生气也没恼,做什么骂人?十爷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生气气恼的,另有其人。十爷还是找对人再道歉吧。”
十阿哥呆呆的,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十爷,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人。”话是对十阿哥说的,眼睛却看着不远树下站着的那个人。
八阿哥轻轻一震,视线紧锁在她身上,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急切。
九阿哥靠近来,低声劝道:八哥,别放在心上。大局为重,她应该明白!”
目送载着她的马车远去,八阿哥定定地回头看住他:九弟,帮我一个忙。”
佟府没有哪位长辈露面。但为她收拾出来一个精巧的小院,派了十来个殷勤妥当的下人。在宫里管教她的几位嬷嬷原班来报到。少了贾威发号司令,又在宫外,嬷嬷们轻松很多,经过前一段的明争暗斗,又在佟府,也不敢把她怎么着。一切都明朗化,用不着接着演戏,不必再想东想西,没有人打扰,楚言也放松下来,积极吸收可能有用的知识才技。她原本聪明,真心想学的东西一向学得很快。谁都不提从前的事,两下里倒也相安无事,平平和和。没有宫里的规矩管束,又没有长官,嬷嬷们变着法开始偷懒”,倒是每天都来点卯,白天分两拨,上下午轮班,晚上由富夏杨三位嬷嬷轮流值夜陪伴,当一天的班,回家可以呆个一天再来。楚言是个简单省事的,眼前晃悠的人越少越好。这么一来,倒也公私两便。
这天下午是富嬷嬷和夏嬷嬷在,晚上轮到富嬷嬷当值。
秋意渐浓,又下着雨,天黑得早,丫环早早掌起灯。晚饭后,楚言拿起一本介绍西北地理的资料书翻着,等着富嬷嬷的睡前讲座,看见夏嬷嬷进来,也没太在意。
这夏嬷嬷最和蔼尽心不说,也最多礼,每次离开前都要亲自过来告别一声。不清楚她到底是受了谁的好处,楚言也不问,左不过那三四个人,她受他们的关照多了,欠的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
嬷嬷吃过了?这是要家去?下雨路滑,嬷嬷多小心,让他们派个人掌个灯笼送一送。”楚言满脸堆笑。
多谢姑娘记挂!虽是一把老骨头了,腿脚眼神还好使,早叫了车在门口等着,雨不大,这儿出去路也好走,常来常往的,老婆子自个儿当心点就是了。这天阴冷阴冷的,何苦让人跑一趟。”夏嬷嬷大声说着,一边来到跟前,把腋下夹着的包袱递过来,压低声音:这是奴婢的衣服,新作的,没穿过,请姑娘快些穿上。”
楚言愕然,不解地望着她。
夏嬷嬷一边把衣服取出来,一边解释:姑娘的妹妹,嫁给九爷的那位,想见见姑娘说几句梯己话,来了几次,佟大人不让过来,只得回去求九爷想法子。可巧这两天秋禾的娘病了,姑娘好心让她回家去,剩下这两个,奴婢还对付得来。下着雨,姑娘换上奴婢的衣服,把头发盘起来,撑着伞走出去,不会有人发觉,门口有人有车等着。姑娘过去住上一晚,姐妹两个好好叙叙话。”又解开她的辫子,开始为她盘头发。
原来她背后的主子竟是九阿哥。楚言听着她的解释,直觉不妥:富嬷嬷一会儿就要过来——”
姑娘真是个精细人。正是因为今儿是她,只要她拦着,不让别人进来就是。奴婢原本明儿一早该回来,姑娘赶早点,不会有事儿。”
连富嬷嬷也收买了?九阿哥不知砸了多少钱!太子当初挑人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不能出自那几位阿哥旗下,尽量的都是从他自己掌握的人里面挑。把这些人买过来,代价绝不会小。九阿哥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大力气,不会是为了让寒水。如果只是让寒水和她见一面,让寒水乔装了进来,容易得多。
楚言明白,是另一个人要见她,不惜一切地要再见她一面。她有些踌躇,总觉得这个险冒得太大,为了不使他们的事公开化,不破坏他好容易在康熙心里建立起的地位,不破坏他和佟家的关系,他们牺牲了很多,放弃了很多,都到这份上了,再弄点事出来,前功尽弃,值得吗?无论如何,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相守。带走那些美好的回忆,用以消磨未来漫长酷寒的冬夜,对她已是奢侈。可他似乎不这么想。想起他那时说的信我,我定能救你出来”,她暗自叹气,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今夜,不如信任他的安排,如能见上一面,把该说的能说的话都说清楚,不留遗憾误会,对两个人都是最好吧。
上下打量一番,认为差不多,夏嬷嬷拿起门口的纸伞递给她,推她出门,一边大声说:我走了。天冷,姑娘快回屋里去。”
楚言撑起伞,提着灯笼,拾阶而下,听见边上的屋子传出富嬷嬷的声音:上回那个拿回去,我几个孙女外孙女都喜欢的不行。不是我自夸,我家里那几个女孩儿也算得上心灵手巧,平日里没少得街坊和亲戚夸奖,自视甚高,见了你们的绣活,都老实了,这才知道天外有天,都央着我来讨花样子。尤其是大的那个,明春该出嫁了,正为嫁衣的花样发愁,天天催我,烦也烦死了,只好老着脸皮来求两位姑娘。”
两个丫头都笑着:不值什么,我们抽空描几张给您就是,只不知您孙女看得上看不上。要是着急,今晚上就给您画,不过,姑娘那里——”
都有我呢。”
院子门那儿跳出来一个小厮:嬷嬷回家啊?这天路不好走,我送送您。”殷勤地接过灯笼,一路提醒她注意脚下。
夏嬷嬷身材中等偏瘦,天黑下雨,楚言换了装,打着伞,远看不容易察觉,走近了怎会分不清是少女还是老太婆?大概又是买通好了的。楚言一声不吭,直管跟着他走。
为了方便嬷嬷们进出,佟家给她安排的这个小院离着西角门不远。楚言没怎么在佟府住过,来时也不是走的这个门,若不是有人带路,还真找不到。
雨夜,天冷,看门的缩在屋里。小厮打了个招唿,开了门送她出去。
门外立刻走过来一个人:嬷嬷快点吧,小的还约了几个兄弟吃酒呢。”
领她到马车前,扶她上车时改了口,低声说:姑娘请坐好,要绕点路。”楚言认得正是上次吓过她一次的那个车夫。
马车外面普通,里面宽敞舒适。路上很安静,耳中只有雨声和马蹄声。
好一阵子,车停在一家民居前。车夫下去,似乎在等客人下车的样子,口中说着:您慢点,走好,是,明儿一早来接您。”
门板一响,马车又动了起来,又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车夫低声说:姑娘,到了,请下车。”
像是一个大宅子,进了那个角门,边上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跟我走。”是九阿哥。
跟着他拐了两个弯,穿过一个园子,天黑看不清,依稀象是寒水住处的花园,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外面看着象是只有一间,里面居然是三进,出来穿过一个小院子,再进一间书房模样的房间。九阿哥动了一个机关,书柜后面打开一条暗道。楚言跟在九阿哥后面走下台阶,感觉进了一个地道,不由暗暗奇怪,不知九阿哥几时买下这些房子,又是几时弄出这些机关暗道。
暗道不长,出口在一个小花园里。花厅里亮着灯。九阿哥走了个手势,示意她进去。
听见脚步声,屋门从里面打开,屋里的人迎出来,接过她手中的伞,笑道:衣服湿了?先到里间换一身吧。天凉,别冻着。”
楚言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当真先进去换衣服去。玫红的夹袄是紧身的裁剪,穿在她身上略微有些宽松,因为她最近瘦了一些。
干燥温暖的衣服上身,旧日的回忆也爬上心头,撩起门口的布帘,默默注视着正认真烹茶的他,将这个文雅英俊的体贴男人印进心底,把这些平淡温馨的点滴幸福悄悄收藏。
温杯注水,专注地守着,在最合适的时间打开盖子,清新的茶香霎时弥漫了屋子。抬头微笑相邀:来尝尝九弟弄来的白毫银针。”
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凝神细看,茶水清澈明亮,烛光下近乎无色,杯底沉着一簇浅碧的幼芽,啜进一口,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象是春天的味道。”
他轻笑一声,魔术般地拿出一个白瓷小攒盒放到桌上,内装几色蜜饯果脯。
恋恋地一样一样望过去,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拿过盖子盖上:我洗漱过了。”都是她爱吃的,而且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见他眉毛一挑,笑得戏谑意外,忍不住嗔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只馋猫?只会吃?”
当真是只馋猫倒好了,总还养得起养得住。”轻叹,竟似颇为遗憾。见面之前,他有些惴惴的。在畅春园,她打断了他好容易鼓起勇气的当众告白,他知道她是为他着想,不忍让他为难,也怀疑她不信任他。发生过那么些事情,虽然她说从来不曾恨他,心里大概还是留下了阴影。幸而,他们还能相处如昔。
她笑了笑,安静地品茶,过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唤道:胤禩——”
他也正好开口:楚言——”
两人都是一愣,相视而笑。
你先说吧。”他的眼中流淌着温柔和爱惜。
迟疑地,她问道:这些天,你还好么?皇上对你可有——呃,可有不同?”过去几天,她有意地不去想一些东西。可来这里的路上,重温一遍那天在畅春园的过程,突然有个不好的感觉,她似乎做错了什么。
皇阿玛对我一如从前。”不太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皇上对四爷和十四爷,可有什么不同?”
他想了想,摇摇头:看不出来,就是给四哥派了个差事。你在愁什么?”
她咬着唇,没有回答。虽然打过几次亲情牌,她一直是把康熙当作一个皇帝来周旋。即使他老人家言语慈爱,暗中纵容,她也会提醒自己不可在一个皇帝身上寄托亲情和幻想,不敢真把他当作一个人一个父亲看待。她的亲情牌每每能够奏效,是否因为康熙也渴望着从子女来的亲情?除了未来的明君和良臣,他希望阿哥们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儿子?他可是希望着儿子们的信任依赖,等待他们对他袒露心扉?她一直为胤禩抱屈,惋惜他和康熙之间缺少父子式的互动,她是否因为一时的懦弱和逞强,断送了他的一个难得的表现机会?
颓然地用双手捂住脸,她喃喃道:对不起!胤禩,对不起!如果没有我——”她常提醒自己小心,切莫带给他灾祸和伤害,却原来她的出现和存在就是他的弱点,她的任性和冲动造成他的麻烦和劣势。
傻瓜,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拉下她的手,将她拥进怀中:若是没有你,我这一辈子就算再多的富贵权势,日子也是过得暗淡无光,了无意趣。”她就如一道彩虹,在他灰蒙的生活中横空出世,光亮绚烂了他的世界。他才知道生命中有这么多的色彩和滋味。
胤禩,你要知道,皇上——”她该劝他信任康熙的父性,努力培养父子之情,还是提醒他小心康熙的无情,小心防范欲擒故纵?
轻轻揉了揉她的前额,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别想了。操的心太多,这里起了纹,可要显老。”为难的话,不该说的话,他不要她说出口。
定了定神,她放弃提点他的打算。即使明知结果,她也该相信他的能力和坚强,做不了他的军师和智囊,又何苦多说多错,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凑在她耳边,他悄悄问:你并不想做佟楚言,是么?如果能摆脱这个身份,你可愿意?”她被送到佟府,少了重重警戒防守,照说行事更容易。可他在宫里经营有年,在佟府却没有根基,况且佟府的下人多为家生奴才,很难收为己用。承担着看守她的职责,佟家也会对他设防。他不得不改变计划,试图说服她,取得她的合作。
沉默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我不想再冒险。”
他正要开始劝说,吱呀一声,九阿哥在门口探入半个身子:后面那屋里的炕烧热了,你两个倒不如换到那屋说话,也暖和点儿。”
早发觉她两手冰凉,八阿哥很感激弟弟的周到,拉着楚言穿过过道,往他说的那间屋子走去。
屋里铺天盖地的红耀了两人的眼,下意识地扭头,视线相撞又连忙掉开。两人眼里都有着尴尬窘迫,又有些莫名的跳动。
这房间竟是仿着新房布置的。对九弟的故意安排,他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气恼。心里的某一处,他仍在悄悄地希望将来,他和她能有洞房花烛的一天。可是,顶着佟楚言的名字,她已经是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子,如果事情不能像他希望的那样发展,他又怎能因为一时冲动为她埋下祸根。
悄悄地望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似悲似怨似嗔似恼,他有些不安,最怕她以为是他授意九弟这么做,连最后的一点默契也被断送,拉着她欲往外走:我们还是回花厅去吧,让九弟拿几个火盆来就是了。”
这屋暖和。”她头也不回地盯着那对龙凤喜烛。
他也跟着看过去,眼睛突然就被那烛泪烫了一下,酸疼又无法发泄,满室的大红有如火焰一般烤着他的心,喜庆的刺绣图案都像是刺人的嘲弄。
胸中突然腾起一股对九弟的怨气,他走过去,伸手欲扯那喜红的幔帐,却被她拉住。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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