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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萱拒绝, “不敢麻烦大人, 我家离得不远, 一刻多钟就到。”
萧砺木着脸, 冷声道:“最近京都不太平, 你一个姑娘家,没事别在外头乱跑。”翻身上马, 静静地等着她。
“是, ”杨萱敷衍地应着, 扶了文竹的手上了车。
张奎扬鞭驰动马车, 萧砺默默地随在车辕旁边, 不前不后, 正与张奎齐平。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高了,地上热得像是着了火。
马车两边挂着帘子,更觉闷热。
杨萱偷偷掀起,正瞧见斜前方的萧砺。
身姿如松,猿背蜂腰,虽然瘦,却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而身上仍是以前那身土黄色的裋褐,洗得都有些发白了,上面渗出好大一片汗印。
束发的布带却是新的,很稳重的靛蓝色。
土黄色非常难穿, 显得人灰突突的, 远不如他昨天穿的靛蓝色精神。
更不如大红色夺目扎眼。
莫名又想起, 大雨如注中那一袭沾了泥水的飞鱼服。
彼时, 他已经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了,即便仍需奉迎范直,也犯不着亲自跪在地上充当车凳吧?
就像现在他并不缺银子,为什么还要张嘴咬上一口?
只有市井小民,难得见到银子分辨不出真假,才会那样做。
还有,他要送她回家,应该是一片好心,可配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那份好意就大打折扣了。
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无法用人之常情去推测。
杨萱下意识地摇摇头,冷不防听到旁边有人低喝,“把帘子放下。”
刚才她想得入神,竟不知萧砺几时放慢了马速,竟然就在车窗旁边。
杨萱皱起眉头小声嘀咕,“太热了,一点儿风没有。”
萧砺垂眸,果见她挺直的鼻梁上沁了层薄薄的细汗,脸颊也因天热呈现出浅淡的红色,宛如春天枝头盛开的野山樱,粉嫩娇柔。
不由放缓声音,“以后出门带把扇子,家里没扇子?”
“出来得急,忘记了。”杨萱解释,撇下嘴,“你不是不许我出门吗?”
萧砺冷“哼”一声,策马奔到前面。
没多大工夫,马车驰到榆树胡同。
张奎搬了车凳过来,文竹先下车,回身将杨萱扶下来。
只这会儿,萧砺早不见了人影。
杨萱站在原处稍顿片刻,突然感觉有些欢喜。
其实萧砺也不可怕,她跟他顶嘴,他不也没怎样吗?
只不去看他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就是了。
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次,就可以跟他打听一些朝政之事,如果两家能有来往就更好了。
可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万晋朝文官跟武官向来泾渭分明。
文官瞧不起武官,觉得他们粗俗粗鲁不开化,武官瞧不起文官,觉得他们假仁假义假清高。
两边能和平共事已经不错了,很难会有私交。
更何况,杨修文来往之人除去大儒就是名士,再就是他的同窗同僚,根本不会把萧砺看在眼里。
杨萱无限惆怅地跨进门槛,刚走到二门,就听到正房院杨桂嘶声裂肺的哭声。
她忙提着裙子跑过去,见奶娘紧紧地搂着杨桂,辛氏则抓住他的两只手,正试图让范先生把脉。
可不等范先生探上杨桂的手腕,他已经挣扎着脱开了。
范先生无奈道:“罢了罢了,这样就是诊出脉息也做不得准。我听着二少爷哭声有力,当无大碍,只是这热度退不下来却是难办,时候久了,怕烧坏了五脏六腑。要不这样吧,给他洗个热水澡,用生姜片搓下手心脚心,让肺腑中的热毒都发散出来,再按昨天的方子吃上两副。等吃夜饭的时候我再过来看看。”
辛氏只得松开杨桂,道声好,恭敬地将范先生送出二门。
回来后对杨萱道:“胆子真是大了,自己就能做主出门了?”
杨萱笑着解释,“娘说今天要上门致谢,这到别人家里,总不好过了晌午才去。而且,娘昨晚累了一夜,我就寻思替娘担点事情,哪里是胆子大了?”
辛氏听着在理,瞪她一眼又问:“东西送去了?他怎么说?”
杨萱道:“送了半斤枣泥酥半斤玫瑰饼,都是致和楼的点心,十两银子是两只银元宝,用荷包盛的。我交给他,他就接了,没多说别的。”
这是绿绣提了兑好的热水进来,辛氏再没有心思追究这事,伸手先试试水温,觉得冷热尚可,让绿绣把水倒进木盆里。
小孩子都爱玩水,杨桐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个大热天,刚才他哭出一身汗,现在泡进温热的水里,竟是半点不哭不闹。
就连奶娘用姜片使劲揉搓他的脚心,他也不曾反抗过,只顾着用手拍打着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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