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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还是一身绿衫,只是面色苍白,腰上没有缠着黑色牛皮鞭。她身后,是两个神气活现的青衣小鬟。西门无双走在前头,左侧紧跟着一条劲装结束的汉子,腰间也同样挂着绿丝带的鬼头刀。方面阔耳,一脸彪悍之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挂着一幅笑脸。他就是威震西川的龙卷刀肖魂,西川三十儿寨的二寨主。
龙寨主和张爷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小跑到西川霸主西门无双的面前恭恭敬敬行礼作揖。张爷又对彪悍汉子谦卑行礼,龙寨主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拳一礼。在总爷面前又不敢表现太过,形象看起来不晓得多滑稽。
彪悍汉子哈哈大笑,“龙老弟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二哥谦虚了,必要的礼节是必要的,”龙寨主面无表情说。
彪悍汉子还是大笑,好像除了笑没有别的表情。
西门无双背负着手,站在一旁看两人斗嘴,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觉得很有趣。
当然,西川三十儿寨的二三把交椅斗嘴自然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对于座位排序,龙寨主一直颇有微词。
西门无双显然十分清楚,阿雪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给他留情面,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替各位引荐。尤其是张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绿衫姑娘和总爷同坐一辆车,可是总爷在众人面前提都未提及。这样,在称呼上就显得不伦不类。想要向阿雪示好,又摸不准总爷的意思。尴尬的笑笑,连忙为西门无双引路。龙寨主很自然的靠在西门无双右侧跟班。
为西川霸主准备的行辕自然不同一般。龙泉城虽然没有完善,但东南角的楼宇基本完工。此时,从城门口到宣武殿的道路两旁都挺立着卫兵,衣甲鲜亮,表情肃然。
西门无双走出两步,就在城门口告示牌下停下来。张爷好像背后长着眼睛,几乎不分轩轾的停下来,靠在路边等候。
“张员外,这是去哪里?”西门无双问。
“宣武殿,一切都准备就绪,都是您老爱吃的酒菜,”张爷说。
“不必了,新修的房子总是有股怪味,先敞一敞吧,”西门无双说。
没有人敢反驳,他的话就是圣旨。既然不去宣武殿,总得找个地方歇息吧。肖魂自然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吆喝一声,随行队伍中越出几十条汉子,迅速往队伍后面奔去。片刻,几十辆驮着货物的大车就赶到城门西边的空地上。又有将近上百条汉子扛着各种工具赶过去。
张爷自然也懂总爷的意思,拍拍手,小张从人群中走出来。在小张耳边低语几句,一张锦缎大椅快速放在西门无双身旁。
西门无双没坐,而是牵过阿雪的手臂让她坐。阿雪面色泛白,没有反抗,就那么坐下去。当着西传说三十儿寨数千条汉子的面,坐在他们总寨主的交椅上。青衣小鬟还是紧跟在后面,只是立在大椅后边。
张爷自然也知道绿衫女子的身份不简单。又拍拍手,这次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不是小张,而是个黑汉子。正是鞭挞刘虎的李哥。他手里没有皮鞭,而是快速的端上一盘荔枝摆在阿雪面前。岭南的荔枝,天下一绝,竟然能在四川境内吃上。
阿雪往装荔枝的印花磁盘上看了一眼,很厌倦的闭上眼睛。西门无双忍不住问,“怎么,不喜欢荔枝?”
阿雪摇头,“只是不喜欢装荔枝的盘子,不该印着梅花。”
西门无双说,“哦,那该印着什么?”
阿雪淡淡说,“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西门无双没再说话,也没再问。自然有人会替他回答。
张爷急出一身冷汗,无论谁也猜不出别人心里的想法。更何况还是一脸不高兴的姑娘的想法。女孩子高兴的时候都会变出许多主意来折磨关心她的男人,更何况还是不开心的姑娘呢。这时,正好小张赶回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白衣白帽的厨子。每个人都托着个托盘,亮闪闪的盖子紧紧盖在上面。远远的,就能闻到美食的味道。
与此同时,肖魂轻咳一声,“大哥,帐篷搭好了。”
西门无双没有动。因为阿雪没有动。阿雪没有动,因为张爷没有回答问题。张爷咬着牙,在小张耳边轻轻嘱咐了几句。小张回来的时候,端着一个绿色镶黑边的盘子,当然也盛满岭南的荔枝。
阿雪没有看盘子一眼,也没有看张爷一眼,而是轻轻站起来往帐篷走去。
帐篷,金色的帐篷。
世间上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帐篷。也没有这么豪华的帐篷。骨架是十年以上的原木,深深嵌入底下,若是发生大地震也是旁边的龙泉城先塌陷。篷布一看就知道是江南云坊的精品。镶着金边,是真正的金子。两丈宽的红地毯,就从城门口延伸到大帐里。
帐篷内的地毯很软,像一朵红色的云,走在上面虚飘飘的。阿雪就一屁股坐在那张金色椅子上。青衣小鬟就像狗皮膏药,又贴在金色椅子两旁。西门无双也走了进来,只能坐在金色椅子右边第一张的紫檀木椅子上。那把椅子是二寨主肖魂的。如此一来,肖魂只好抢了老三龙寨主的交椅。张爷只有在一旁伺候的份。
白衣白帽的厨子迅速把酒菜摆在中央大长桌上。顿时,沉闷的大帐活跃起来。有酒总是能活跃气氛。
阿雪看见一群大男人肆无忌惮的喝起酒来,觉得十分无趣,从金色大椅上站起来,走出大帐,专门为她搭建的小帐篷。两块狗皮膏药迅速贴上。西门无双并不介意女子在他面前放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永远挂着笑的肖魂也跟着端起酒杯,喝得比西门无双还快还多。龙寨主自然不甘下风,直接端起酒坛来喝。
张爷本来好酒,可惜在三位大寨主面前只有倒酒的份。
阿雪的处境,远处大榕树上的刘雪峰看得清楚。
这位向来孤傲的女子遭到了软禁,像只受伤的黄雀。青衣小鬟看起来是保护她,实际上起着监视的作用。雄赳赳的卫兵如铁柱般围在她所在的帐篷周围。貌似恪尽职守,“保护”总爷的好朋友,实际上像监狱的看护。巡逻队如流动的天灯漂浮在龙泉别业喧腾的夜空之上。哨兵严阵以待,警惕的扫视群山笼罩的营地,梭子般的眼睛来回逡巡,像极狸猫的眼睛。
西门无双做事从来不拘一格,对高大冰冷的宏伟建筑向来不感兴趣。可怜龙泉城像遭受冷落的妃子,守着寂寥的黑夜暗自饮泣。反而倒是城门外的营地像京都闹市似的,觥筹交错一派喜庆场面。无数醉汉跌下酒桌,又摇晃着挤进人头攒动的赌博浪潮中。西边营地四方桌挤满汗流浃背的赌客,俱都全情注视庄家手中的骰盅。黑黢黢的骰盅揭开,几家欢喜几家愁。张爷老于世故派人讨好似的送来茶水,顿时茶香四溢。群匪哪有功夫喝寡味的茶水,抡起袖口继续吆喝上阵。
相比之下,西门无双的行辕大帐萧索冷清许多,几杯酒下肚,说了些饶舌的话。都觉得不够尽兴。西门无双不赌钱,可是笑呵呵的肖魂是出了名的酒鬼。龙寨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心思都远在赌桌上。
西门无双端起酒来说,“各位要不要去赌上一把。”
两位寨主连忙点头。
西门无双饮尽杯中酒,爽朗说,“还等什么?”
两位寨主对视一眼,搓着手,“大哥不玩上两把?”
西门无双摇头,起身走出大帐。他知道,他不走,两位寨主是不敢去赌钱的。况且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他出身名门,骨子里无法适应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这样的酒桌是绿林好汉逍遥的地方,又不是圣主摆下的豪门盛宴。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和一群乌合之众厮混在一起,半年前,圣主一纸命令,他就走马上任收服西川三十二寨。短短半年,西川不成气候的匪众,竟能与天下名门峨眉派一争高下。这的确也是一件得意之作。
豪门江湖的公子,自有豪门的骄傲,一般武林人士无法比拟的骄傲。他们天生是贵族,血管里淌着超凡脱俗的血液。是高贵与勇气的叠合。他们是武人,却不是俗人。有着啸聚山林的强盗土匪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武林世家,需要无数代人积累,无数代人捍卫,无数代的薪火相传。
西门无双是幸运的,刘雪峰更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豪门倾轧,怎比得上快活逍遥的浪子生活。
刘雪峰蔑视西门无双自甘堕落与土匪强盗为伍,搞得沐猴而冠真实在丢人。世家公子的脸都让他丢尽了。面对昔日救命恩人当如何自处,倒有几分为难。大义面前,小义退后。勒紧裤腰带,试图捆住饥肠辘辘的肚皮,可是肠胃的反抗更加剧烈,两腿竟然发起软来。除了咬牙硬挺,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幸好冰毒没在这时发作。爬到另一根树杈上,换了个姿势。
敌人声势浩大,救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相较于阿雪防卫如水桶的帐篷,刘虎那边的守卫明显松懈很多。欢迎仪式后,他和五百壮士被赶回苦役棚勒令不得随意走动。只能空腹上床睡觉。饿起来,哪里睡得着。此时,他的心情也不必刘雪峰轻松,正惶恐不安的担心结义兄弟的处境呢。眼看午夜将近,起义不得不作罢,可是谁去通知三万苦役呢?
三万苦役在龙泉城西北角,此时工地停工。不是张爷好心,而是怕搅扰总爷休息。
苦役棚的守卫六神无主的向酒气熏天的营地投去欣羡之光,小声咒骂,“吃死那群狗日些。”
月色如水,渐渐冷清下来,只剩下赌桌上风云变幻的吼叫。刘雪峰抓住时机溜下大榕树。找到龙泉山水桶似的防卫的薄弱环节。计划是这样的先救出刘虎等龙虎营兄弟人,集合众人力量救出阿雪和发动苦役们奋起反抗,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暗道逃生。数万苦役人间蒸发,西门无双不气歪鼻子才鬼。他实在不想与西门无双照面,毕竟有救命恩德,一起共过患难。
看守刘虎等人的只有十来个要死不活的守卫,但是刘雪峰武功尽失想解决他们也不是轻松活。只有先溜进苦役棚和刘虎商量对策,然后再行事。
守卫们将鬼头刀乱扔在一旁,聚在一脸苦瓜相小声抱怨。听到声浪渐高的喝酒赌博的闹腾声,也感到口干舌燥,即使现在面前有几十坛劣质烈酒也能一饮而尽。他们有气无力的靠在一起,嗯,真像软体动物。当然有怨言,都是一个妈生的,他妈的怎么厚此薄彼。单单留下他们十几号人喝西北风。龙寨主也不为兄弟们争取争取。难不成他也是后娘养的?土匪也当的真他妈窝囊。
他们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起来。龙寨主当家的时候,兄弟们可风光得很,后来肖魂来了,弟兄们日子就没那么好过。现在,总爷把持寨中权柄,他们更加像二奶生的孩子。
“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他妈的,混账东西,老子也不干了。”
“谁?”头一个抱怨的黑汉子警惕问。
远处快速闪来一条黑影,发出叮铃哐当的声音。守卫抄起鬼头刀大喝,“站住”。等黑影飘近,众人面面相觑,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骨瘦如柴的龙寨主。他们刚才抱怨的当家人。
“怎么,见到老子不高兴?”龙寨主将提来的酒菜放在地上。
“不是,不是,龙寨主,弟兄们憋屈,”守卫们都面色通红,低着头。
“少他娘废话,来陪老子喝酒,谁他娘再抱怨,老子拧掉他吃饭的家伙事儿,”龙寨主低沉缓慢说。
这下,可把躲在一旁的刘雪峰急出一身冷汗来。龙寨主的意思是不准备走了。对付十几个虾兵蟹将倒还容易,要对付名满西川的龙寨主,即使五百龙虎营兄弟加在一起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不能快速解决战斗,敌人闻声赶来想走都来不及。
原来,西门无双离开后,龙寨主并没和肖魂同去赌博。他们毕竟尿不到一个壶里。又想起手底下还有几十号兄弟被发配来看守苦役。索性提了些酒来犒劳他们一番。
刘雪峰只能等待时机,等的时间长了,索性躺在冰冷的地上任冷冽的土地刺激麻木的神经。地上的枯枝败叶味道浓烈,感觉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雪花山庄祝寿以来,没有一件事情不让人心烦。江湖何其远,江湖又何其近。等救出阿雪就远走高飞,不再理会风云色变的江湖恩怨。回到那白山黑水,共享人世清华。现在,结义兄长刘虎和龙虎营五百壮士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力量。所以只有等,等龙寨主离开,然后解决掉醉醺醺的守卫。这样做是很无耻,换做以前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屑为之。可是现在,功力尽失,又想救出阿雪,哪怕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何况卑鄙的手段呢。但愿刘虎兄长和龙虎营兄弟能原谅他的自私。
酒精能放松人的情绪,卫兵们几杯猫尿下肚情绪高涨起来,声音粗豪起来,没有刚才的怨声载道。
“姓肖的……算个屁,”其中一名守卫抱着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摇晃着身子说。
“就是,……嗯,就是”那个黑汉子也应和说。
“寨主,您……老人家比……他强多了,他凭什么,瞧……他今天那……嚣张气焰,以为屁颠的跟在总爷后面……就威风了?”抱酒坛的仁兄继续发表感言。
“对,对,对……,他奶奶的总有天叫他给咱兄弟提鞋,”众人一起豪壮大吼。
“都闭嘴,想死吗?”龙寨主喝着闷酒想着今天下午迎接总爷的事情,实在他娘的憋屈。姓肖的算什么东西,仗着有总爷撑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呸,贱胚子。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开始就有结束,酒也有喝完的时候,喝完了,就该有人呕吐,有人睡大觉。嗯,当然,还有去尿尿的。
当然,龙寨主就是去尿尿的那一位。想撒尿,当然是去隐蔽点的地方,树林,大凡在野外小解都会找僻静树林。龙寨主也不例外,摇晃着身子往林密处走去。可巧的是,刘雪峰藏身的地方也是树林。这样,龙寨主的脚步距离他越来越近。
刘雪峰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胆战心惊听着龙寨主浑浊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若是以前,他一定不在乎,可现在要去救人,半点差错多不能出。这时候,想跑是来不及的,只能躺在地上装死,但愿酒精会是精明强干的龙寨主麻痹。
脚步终于停下来。刘雪峰能感觉到,那双脚臭十足的大脚就在头顶。因为有股咸干鱼的味道飘过来,很快弥漫开来。幸好先前踅摸藏身之处留了个心眼,是一处横躺在地上的原木。龙寨主撒尿是不会越过原木撒的,那样太不方便。如果他真的不嫌麻烦,跨过原木,刘雪峰想不被发现都很困难。
刘雪峰就这样躲过一劫,可是仅仅是一劫。接下来的劫难,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无法忍受。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突然一股热流从天而降。腥臊火辣的热流还带着浓烈的酒糟味。刘雪峰不用思考也知道发生什么事,龙寨主尿液不偏不倚正好全落在脸上身上。这种受辱的感觉,就像吃了一坨屎,可是又不能吐出来,只能硬生生吞下肚子。
他正好躺在低洼处,所有的尿液很自然的汇聚一处,没有一滴浪费。泡在尿里的感觉并不好过,全身火辣辣疼痛,尤其是背上的鞭伤。掺杂酒精的尿液很快钻进皮肤里,细胞里。越来越腥臭。但是,渐渐的一股熟悉的恶臭超过尿骚味。嗯,是绿色的毒液。
全身好像被万千只白蚁啃咬,刘雪峰这么坚强的人都差点叫出声来。手脚开始痉挛,强烈的刺痛感一浪高过一浪,千万利刃加身,冲击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个细胞都似在流血。一会儿像掉进冰窟窿,一会儿好像有钻进火炉里。两股冷热交并的气流相互交战,大乱所有筋脉。一个人瘫痪也不过如此。嗯,要是人间也有十八层炼狱,那么他就在经历最惨痛的寒热之刑。
龙寨主当然不知道他的尿液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打个尿禁提提裤子。哼着小曲走回属下身边。
刘雪峰顾不上敌人走没走,灵魂飘荡,渺渺茫茫。不过,剧痛过后是超然的快感,超然的享受。清新的感觉周游全身每处大穴,阻塞的穴道如千里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丹田内突然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真气,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越积越多,简直是休眠千年的火山,随时都要爆发出来。皮肤胀痛过后火辣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爽。如同沐浴三月的清泉之中洗涤这些日子来的萎靡。充沛的精力乍现,骨骼山响。凭借丰厚的江湖经验,他知道消失的武功渐渐恢复。不止如此,比昔日有过之而不及。以前想不通的关节之处都豁然开朗。
谁能想到,掺杂酒精的尿液是解冰毒的圣药。若非巧合,刘雪峰一辈子也无法找到解毒的良方。试想,谁会将自己无端投进粪坑接受屎尿的沐浴呢?何况讲究身份的武林世家。即使在坟坑里,也要是酒鬼的坟坑。龙寨主阴差阳错解了敌人的冰毒。是否天道循环,因果自有定数。
卫兵们发现他们的寨主走错了方向,嘻嘻哈哈跑来扶着他回营地。
刘雪峰灵台清明,盘膝打坐,将真气循环一个周天。多么久违的感觉,多么激动人心的奇遇。就是那种再世为人的畅快。伸展手脚,果然不同凡响,身旁的巨型原木咔嚓变成两段。
这是很奇妙的感觉,就像丢了一大笔钱,突然又神秘的回到手里。
抑制住心中狂喜,刘雪峰闪电般掠出,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捏碎了那几颗醉熏熏的脑袋。如此畅快,真想仰天长笑。又能体会到可爱的血腥味,又体会到快意恩仇的畅然。
刘雪峰不在理会门口死猪般躺着的守卫,掀开肮脏的帘子。真是一派惨淡景象。苦役棚真是苦役们住的,两排的通铺,没有被子,只简单铺着些干草。发霉的汗味像罩了曾寒霜,浓烈而黏稠。刘虎和龙虎营的兄弟都是双手被绑在身后,看到刘雪峰别提多么惊讶,多么高兴。赶过去轻轻一扯,绑在结义兄长身上的粗麻绳应声而断。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去解除身旁兄弟的绑缚。刘虎得脱困厄,立马翻身忙着替众人解绳子。于是,一个松一个,两个松四个,很快全部兄弟摆脱掉了可恶的绳子。
刘雪峰这才明白守卫们为什么那么松散,毫无戒备之心。对手脚捆绑的犯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虎看出结义兄弟与往日不同,精神焕发,说,“兄弟,感觉你同前几日不同了,毒解了?”
刘雪峰嗯了一声说,“功力恢复了,这下有这些狗杂碎好瞧。”
刘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知是喜还是忧。
龙虎营兄弟低声欢呼,都为刘雪峰高兴。
刘雪峰目光灼灼,精神饱满,除了头上还是光秃秃的,简直就是数月前风流倜傥的雪花少主。
有了超一流功夫的刘雪峰,他们起义的胜算大大增加。本来还满心沮丧的众人,此刻都摩拳擦掌,立马就像冲出去和匪贼拼命。
刘雪峰对刘虎说,“大哥,有件事要摆脱您一下。”
刘虎说,“兄弟见笑啦,我们之间说麻烦明显太见外,说,无论什么事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雪峰就说了阿雪的事情。
刘虎沉默片刻,领着龙虎营的兄弟就往阿雪所在的帐篷走去。这位铁骑营副将当真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才能,很快就分派好人手。
刘雪峰恨声说,“解放苦役的时刻到了。”此时,没有说山间暗道的事情。人多口杂难免泄露风声,小心驶得万年船,数万苦役的生死系于一发小心点总是好的。
就让轰轰烈烈的战斗,满山的血腥来祭奠这些日子来的辛酸与痛苦吧。
刘虎派出兄弟侦查情况的兄弟很快回来,详细说了敌人的兵力部署。刘虎叫人把刘雪峰没处理干净的几个醉汉绑了起来,夺下他们的鬼头刀。这时候,非常需要兵器。世上大部分人不可能像刘雪峰那样树枝都能杀人于无形。
这位虬髯汉子做事竟如此把戏,有了他的鼎力支持,刘雪峰觉得救出阿雪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刘雪峰领着几个兄弟救情人。刘虎派出龙虎营兄弟发动苦役,他则赶去落霞石布置接应工作。落霞石怪石嶙峋,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山石后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跑进去即使大罗神仙也休想找到他们。森林的西头,就是通往山下的暗道。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拯救三万苦役于水火自然容易许多。
现在也没办法去理会西门无双救命的恩惠,毕竟牵连到许多受苦受难的人们,大义当前,也是无可奈何。刘雪峰心中还有个疑惑,西门无双怎么找到后山陵寝的?还有追风表弟是追西川三十二寨的土匪来的,怎么死在后山?以西门无双的功夫杀死追风表弟是十分有可能的。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矮老头和西门无双,难道暗门就是操纵天下黑恶势力的源头?是他们想要楼兰宝刀的?
软禁阿雪的帐篷很大,十来个拿着绿丝绸鬼头刀守卫站成弧形,彼此互为犄角,防守十分严密。巡逻队更是一刻钟巡逻一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大批敌人的绞杀。刘雪峰抬眼望着墨蓝色的天空中挂着的无精打采的月亮默算时辰。又低下头吩咐跟来的龙虎营兄弟解决帐篷周围的巡逻队,帐篷边的守卫交给他。有点不放心问,“行吗?”
龙虎营的兄弟天生豪迈,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说,“少主放心,”
从苦役棚守卫身上收缴来的绿丝绸鬼头刀很不趁手,龙虎营的兄弟擅长弓箭。刘雪峰则在附近折断根树枝。对他来说,树枝已经足够。
低吼一声,“行动。”
龙虎营兄弟迅速四散开。
刘雪峰才恢复元气,手脚还不算灵活,无法完全发挥雪花刀法的威力,又有点托大。偷袭帐篷周围的守卫,险些失手。守卫都是西门无双心腹,功夫自然不弱。他闪身避开火光贴着帐篷缓缓靠近,深吸一口气,“雪花狂舞”滴水不漏施展开来。三名守卫还未拔刀忠心耿耿的头颅便落地上了,躯体还来不及摔倒,接着又是几名守卫倒下,前后不过眨眼功夫。可是,还是有个守卫漏网,扬起绿丝绸鬼头刀反切,滚向黑暗处。刹那间,脱离了刘雪峰的剑圈,张嘴就像呼叫。他要是一叫,龙虎营兄弟偷袭巡逻的计划也就失败,大批敌人立马就会赶来。那样,不但救不出阿雪,反而让龙虎营兄弟陷入苦战的境地。
千钧一发之际甩出去。刘雪峰扯下脖子上的玉坠,一溜寒芒般激射而出,穿透敌人脑门。这样的暗器手法,恐怕连擅长暗器的惊崖都要望尘莫及。
刘雪峰就这样也惊出一身冷汗。
刘雪峰回头看,龙虎营的兄弟异常神勇,片刻之间几十个巡逻悄无声息倒地。众兄弟迅速散开把住各处有利地形,显然都是平时养成的战斗素养。等兄弟们隐藏好身形,他掀开帘门,就在这时,数十条蛇影缠绕过来。偏头避过探手反抓。黑影幻化为一片光雾,猛罩过来。要是其他人只有束手待毙。可他是刘雪峰,雪花山庄的少主,立马变招,掌中树枝连展四十九招,没一招都有不同变化。
黑影就在这时候停止,停在空中。赫然是黑漆漆的牛皮鞭,鞭梢上缠着树枝。顺着牛皮鞭望过去,阿雪正俏生生的站在铺着锦缎的床边。一张笑脸彩霞飞度,看起来妩媚动人,不可方物。
怎么能怪阿雪做事鲁莽呢?刘雪峰形象又变了。除了头上光秃秃的,简直判若两人。不过阿雪最终还是认出来,就在鞭子停在空中的一刻。几乎要惊呼出来,刘雪峰连忙将食指凑近唇边嘘的一声说,“别惊动敌人。”
阿雪赶忙收住嘴,小鹿似的跑过去红着脸说,“峰哥,我不是做梦吧,你功力恢复了。”
刘雪峰温柔说,“不,很真实,的确是功力恢复了。”
阿雪说,“峰哥,你不一样了。丰神俊朗,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你竟然能把擒龙手变成剑招,真是了不起呀。功夫恢复了就开始欺负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啦,嗯,还是怀念那个什么都得依靠我的小老头。”
“好啦,有什么事出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刘雪峰拉着阿雪转身欲走,晃眼就看见锦缎床上盘膝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敦厚长者。缁衣芒鞋,拂尘横放在胸前。容颜苍老而憔悴,双目黯然。说不出的衰老败落,却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光。
刘雪峰眼睛看过去问,“谁?”
阿雪说,“西门无双说是峨眉掌门宁静师太。”
刘雪峰惊讶道,“难道说是与家父齐名的天下五绝之一的宁静师太?”
阿雪说,“是呀,西门无双是这么说的。他说师太遭人暗算,先让我照顾老人家。”
刘雪峰醋意大发,“又是西门无双说的,是不是西门无双说什么你都听。”
阿雪脸绯红,娇嗔道,“你吃醋了。”
“没有,只是不喜欢你提起西门无双?”刘雪峰淡淡说。
“你们有仇?”阿雪问。
“没有,有恩,只是道不同而已,”刘雪峰痛苦说。
阿雪无话可说,只有转过话题,“你不想问我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的?”
刘雪峰在听。
阿雪却不再说了,望着师太。刘雪峰也觉得身在敌营说那些不关痛痒的话实在不对,走过去,躬身抱拳说,“师太,晚辈请安了。”
师太没有半点表示,依旧神情萧索的目注前方。
刘雪峰望着阿雪,阿雪总算可以报复他一下了,“峰哥,你不是呆了吧。看不出师太中毒已深早不能动啦,怎么回礼?榆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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