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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出门窗的间隙射进书房,在铺着的地毯上,形成斑斓的阴影,门外传来阵阵噪人的知了鸣叫声,热浪不时的穿透进来,屋子里有些闷热。
在这个有些不透气的屋子里,泽宁感觉到有些压抑,张辅乐呵呵而又无所谓的表情下面,隐瞒着轻易不与外人道的纠结,把他骗来,似乎有所责询。
高平经常与这些功勋贵戚打交道,对张辅的情况有所了解,早年随他的父参张玉加靖难之役,曾率大军南征安南,灭亡胡朝,改安南为交阯,设交趾布政司,因功受封英国公,予世袭诰券。
交趾叛乱不断,张辅三次平定交趾叛乱,并出任交趾总兵官,二十几年前被召还,参与朱棣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北征,战功显赫。
再后来,张辅改掌中军都督府事务,进太师,随从平定朱高煦叛乱,又升任光禄大夫、左柱国。
朱祁镇即位后,张辅加号翊连佐理功臣。
张辅的妹妹嫁给朱棣为贵妃,女儿嫁给朱棣的肥胖儿子,也就是朱祁镇的爷爷朱高炽为敬妃,特免殉葬。
在朱祁镇以前,皇帝死了,妃嫔要殉葬的,这是一种极其惨忍的非人道行为,作为功勋的后人,则可以逃过这一劫,说穿了,就是欺负人。
你的娘家没权没势的,就活该倒霉,像张辅这样的功勋家庭,连皇帝都忌惮三分,生怕这些人因为此事而心生不满,甚至找机会添乱。
张辅端起茶杯,又放下来,身子向后仰了仰,淡淡的问道:“泽侍读,你对皇上的麓川三策有何看法?”
泽宁听到张辅改了称呼,就感觉这老家伙一直装的很深,没想到会问到这个问题,从张辅掩饰出来的平淡中,泽宁隐隐感觉,张辅怀疑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身为光禄大夫,正一品大员,在皇上身边掌顾问应对,皇帝想干什么,得先问问光禄大夫的主意,因此,在麓川一事上,朱祁镇有什么想法,张辅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麓川三策是他提给朱祁镇的,张辅根本不相信这主意是朱祁镇自己想出来的,朱祁镇大张旗鼓的去清宁宫庄,回来就有了麓川三策,宫庄里,除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侍读,便是一帮太监了,摆明了就是泽宁的想法。
张辅并不觉得泽宁有多么了不起,一个生活在乡村的野小子,不会有什么见识,顶多造出几件奇巧的机关玩意来,像麓川三策这样的大主意,岂是泽宁这样的毛头小子想得出来的。
可是,麓川三策这个主意来的太蹊跷了,身为皇帝的近臣,张辅不得不搞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下朝之后,一直在午门外等着,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这更加重了对泽宁的好奇,借着之前已经埋下的好女婿这根线,强行将泽宁拽进国公府问个明白。
已经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装过糊涂,跟张辅的关系,还不如太皇太后亲近,泽宁当然不会轻易的在张辅面前吐露真相,只能继续装傻。
“皇上驾临宫庄,提起此事,卑职从小在泽家庄长大,甚少出庄,对外界的事情并不熟悉,完全是孤陋寡闻。皇上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岂是卑职这样的臣子能揣摸得出圣意的,更不敢枉言胡说,以污龙听。”
张辅虽是武将出身,可这么年来,浸润于朝政,岂能被泽宁的三言二语给骗过去,况且,在宫庄的时候,泽宁的表现,张辅是看在眼里的,他并不图财,只是跟着凑热闹,享受冰淇淋方便一些,并以此为由,增加与各府多走的机会。
朱祁镇有几斤几两,张辅太了解了,泽宁越是抹黑自个儿,抬高朱祁镇,张辅越是深信这主意是出自他口,捻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说道:“太皇太后能亲自举荐给皇上,足以说明,泽侍读绝非凡品,不必枉自菲薄,这里没有外人,麓川之事关系大明国运,望泽侍读能实言相告。”
张辅说的很诚恳,对于麓川一事同志道合,加上二人并无利害关系冲突,泽宁对张辅的戒备之心渐失。他已经答应太皇太后进入朝廷做官,这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
“国公爷四次南征交阯,‘凡三擒伪王,威镇西南’,功勋卓著,卑职景仰之极。然而,交阯降而复叛,周而复之,无穷无尽,国公爷可曾想过其中的利害所在?”
一句话问得张辅沉默不语,低头思索,伸手端起茶杯,饮了二口,又放下来,脸色渐红,气息加粗,扭头瞪着泽宁。
泽宁心想,你是自个儿逼小爷说的,话说重了,可不能怪小爷啊,又继续说道:“西南的民风民俗与中原不同,这些人教化不深,民风彪悍,部族观念根深蒂固,对外族之人具有极强的排斥心里,无法撼动对部族首领的惟命是从的习俗,只要这些部族首领一声号召,立刻就会群起而涌。
部族首领长年对他们进行愚民教育,辅以迷信,这些蚁民一辈子浸浴于世俗之中,对中原之人畏之如虎狼,恨之于剔骨,加上官兵的凶残,双方成形极端的敌视状态。
要想彻底的解决这种对立,首先是要促进双方的信任,让他们感受到,官兵并不是要灭绝他们,对于战俘,也要妥加善待,通过他们的嘴,宣扬朝廷的仁政德施,以减轻敌视,从而促进双方的接触了了解。
要让一部分人先融入大明的政治和文化当中,再由他们作为亲善使者,显身说法,赢得更多的善意,徐而图之,大明与西南各部便会渐渐融汇在一起,互存互利。”
张辅不吭声,只是盯着泽宁看,目光中透出的疑惑正在渐渐融解,张辅与云南的沐家对西南的情况最为了解,泽宁的想法,张辅不是没想过,张辅及其父亲都是正统观念熏陶下长大的,向异族小邦曲膝,实在是奇耻大辱,所以一直没有转过弯来,听了泽宁的一席活,觉得正是这个道理,慢慢的有些想开了。
泽宁继续说道:“从底层部众入手,这条路会非常曲直,朝廷首先要从部族首领下手,要么收服他们,要么将他们打散,这些人选择叛乱,无非是为了一个利字……”
泽宁把他跟朱祁镇讲的内容,一一叙述一遍,张辅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脸色也缓和了,泽宁感觉他猜测的没错,王振这货歪曲了他的意思,加进了一些这货自个儿的主意,以至于朝臣们曲解了朱祁镇的心思。